妙文精點：窮奢極「廁」
【明報專訊】西晉巨富石崇素以豪奢著稱，〈石崇之廁〉就是關於石崇府內「五星級廁所」與客人劉實上廁所「擺烏龍」的故事。究竟作者裴啟通過這篇「廁所文章」要反映什麼？立意和作法又有什麼值得參考和借鑒？
〈石崇之廁〉
《語林》【1】
劉實詣石崇【2】 ，如廁，見有絳【3】紗帳大牀，茵蓐【4】甚麗，兩婢持錦香囊。實遽【5】，反走，即謂崇曰：「向誤入卿【6】內室。」崇曰：「是廁耳。」實更【7】往，向乃守廁婢所進錦囊，實籌【8】。良久不得，便行出，謂崇曰：「貧士不得如此廁。」乃如他廁。
■字詞錦囊
詣：拜見、拜訪
如：到、往
反：同「返」
向：剛才
■注釋
【1】〈石崇之廁〉：
本篇選自《語林》，作者為東晉人裴啟(生卒年不詳)，標題為後人所加
【2】劉實、石崇：
劉實，西晉貧士，勤而博學。石崇，西晉人，曾任官，好奢華炫富
【3】絳：大紅色
【4】茵蓐：墊子、蓆子
【5】遽：恐懼、害怕
【6】卿：對人的敬稱
【7】更：再次
【8】實籌：實際是拭穢用具
■譯文
劉實拜訪石崇，往廁所(時)，看見有(圍着)絳紅色紗帳的大牀，墊蓆十分華麗，兩個婢女手持錦繡香囊。劉實(看見)驚懼，掉頭便走，立刻對石崇說：「(我)剛才誤入了你的臥室。」石崇說：「是廁所呢。」劉實再次前往(廁所)，(原來)剛才看守廁所的婢女所進奉的錦囊(裏)，實際是(上廁所用的)拭穢物。劉實很久不能成功解決，便走了出來，對石崇說：「貧寒之士不能消受這樣的廁所。」便到別的廁所去。
■立意探究
上廁所，本是平常小事；廁所亦是供人處理大小二解之處，藏污儲垢，自不待言。石崇府內的廁所卻打造得就像皇宮……噢不！可能比皇宮的更豪華奢侈，以致於令人不敢正常「辦事」，或根本羞於「解決」。這樣的為人處事，似乎已經不近人情、不合常理了。作者正是要通過這篇簡短生動的「廁所文章」，於平常的小事，反映石崇的豪華揮霍、窮奢極欲，已到了悖反人情的程度，讓人讀畢，既驚心，又嘆息。
《世說新語．汰侈》亦有相類的內容，可作石崇廁所設置及客人反應的補充：「石崇廁，常有十餘婢侍列，皆麗服藻飾。置甲煎粉、沉香汁之屬，無不畢備。又與新衣著令出，客多羞不能如廁」。石崇廁所常有十多個婢女站着侍候，她們都穿著華麗，打扮得體。放置甲煎粉、沉香汁一類香物，上廁所用的東西無不完備。又給客人換上新衣服再讓他們出來，客人多數害羞不上廁所。
■作法賞析
以小見大：本文其中一個頗大的作法特色，就是以小見大。文章從小處着墨，場景主取廁所，客人就只有劉實。作者客觀描寫廁內設置，扼要記述人物言行，乾淨利落，既沒分析，也沒評論。讀者卻可從這小小的廁所、廁事，聯想到石崇平日生活上的各個層面，必定更窮奢極侈、暴殄天物。正所謂：小處尚且如此，大處定必「過廁」而無不及。於此，石崇的整體的豪奢，既昭然若揭；作者無形的批判，亦巧藏其中。這就是以小見大，收效無窮的寫作手法。
刻劃傳神：本文另一大寫作特色，就是運用了行動、心理、語言等人物描寫手法，傳神地刻劃出「貧士如豪廁」的情態。整個如廁過程，以簡煉的言辭，寫得曲折生動，節奏明快：「如廁」、「遽」、「反走」、「更往」、「不得」、「行出」、「如他廁」等，將人物的狼狽、窘態表露無遺，既滑稽惹笑，又合情合理，真實自然，人物處境，如在目前。
語言描寫方面，文中「向誤入卿內室」的慌忙，與「貧士不得如此廁」的自嘆，充分反映出貧士的謙卑與悽惶。與此同時，劉實複雜的如廁歷程(由誤會，到驚惑，到明白，再到自覺身心都不能承受此豪廁的諸般反應)，跟石崇「是廁耳」那不以為然的言談態度，亦成功地呈現了貧寒與豪奢的強烈對比，於不經不覺間，強化了文章的深度。
■借鑑活用
我們寫作時，其實也可運用前述的手法，表達主題，營造效果。就「以小見大」為例，我們是否可通過描寫學校廁所的設施和使用實况，反映學校的管理及教導、學生的品格和行為、環保的意識與實踐？又如描寫圖書館，是否能通過交代使用人數、書籍的狀態與借閱情况、資訊科技的設施與應用、藏書量與多元程度等，反映學校整體的校風與學術水平？
■袁漢基
(中學中文科教科書作者，曾任中學中文科主任，現任香港中文大學香港教育研究所優質學校改進計劃學校發展主任。)
文：袁漢基
圖：資料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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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文同樂 第586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