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文言：只看皮相的眾生
【明報專訊】明代馮夢龍小說集《醒世恆言》第一卷第一個故事，說浙江衢州人王春有女名叫瓊英，許配給富家子潘華；王春的弟弟王奉，也有個女兒叫瓊真，許配給家道中衰的世家子弟蕭雅。潘華貌似古代美男潘安，又會打扮，是真正的「高富帥」；蕭雅卻一臉麻子，醜如夜叉。王春死後，王奉起了歹心，將自己的女兒與侄女對調，親生女嫁給富二代，而把侄女嫁給醜八怪。後來，富二代敗光家產，醜八怪倒勤讀詩書，一舉成名，直做到尚書。
小說引用俗語「佛是金裝，人是衣裝」，說「世人眼孔淺的多，只有皮相，沒有骨相。」王奉以貌取人，誤了親女的一生。人的皮相，除了外表，還有身分。
春秋時期，魯國可謂儒家思想的發祥地，遍地是穿著儒服的「學者」。然而，穿儒服不代表就是「儒士」，「儒士」也不代表是真正的「有道之士」。儒服只是皮相，「儒士」身分其實也是皮相。
■內文
魯少儒士 (《莊子?田子方》)
莊子[1]見魯哀公[2]。哀公曰：「魯多儒士，少為先生方[3]者。」
莊子曰：「魯少儒。」
哀公曰：「舉魯國而儒服[4]，何謂少乎？」
莊子曰：「周[5]聞之：儒者冠圜冠[6]者，知天時[7]；履句屨[8]者，知地形；緩佩玦[9]者，事至而斷。君子有其道者，未必為其服也；為其服者，未必知其道也。公固以為不然，何不號於國中曰：『無此道而為此服者，其罪死』？」
於是哀公號之五日，而魯國無敢儒服者，獨有一丈夫儒服而立乎公門[10]。公即召而問以國事，千轉萬變而不窮。
莊子曰：「以魯國而儒者一人耳，可謂多乎？」
◆注釋
[1] 莊子：
(約前369—前286)，名周，戰國時宋國蒙人(今河南省商丘市)，著名思想家、道家代表人物，與老子並稱為「老莊」。曾為蒙漆園吏，後拒絕楚威王的聘請，隱居講學。主張自然無為、安時處順，著有《莊子》
[2] 魯哀公：
(？—前467)，姬姓，名將，春秋末魯國國君。在位時，國政為「三桓」(魯國卿大夫季孫氏、叔孫氏、孟孫氏)把持，哀公奪權失敗，曾出逃越國。魯哀公和莊子不是同一個時代的人，莊子見魯哀公，只是寓言
[3] 方：道術，指莊子的學說
[4] 儒服：指穿儒服，動詞
[5] 周：莊子名周，見[1]
[6] 冠圜冠：
圜，[粵]音圓，jyun4，圓，圓形。前一個「冠」，[粵]音灌，gun3，戴帽子，動詞；後一個「冠」，[粵]音官，gun1，帽子，名詞。圜冠，又稱「鷸([粵]音核，wat6)冠」，古時儒士佩戴的圓形帽子。冠圜冠，戴圓形的帽子
[7] 天時：
天道運行的規則。「天時」與後文「地形」並舉，相當於天文、地理
[8] 履句屨：
履，[粵]音理，lei5，原指踐踏，後指鞋，這裏用為動詞，指穿鞋子。屨，[粵]音據，geoi3，鞋，先秦鞋稱「屨」，漢代稱「履」，唐以後稱「?」(即「鞋」)。句屨，方頭的鞋子。履句屨，穿方頭的鞋子
[9] 緩佩玦：
緩，五色絲繩。佩玦，即「珮玦」，佩，繫在衣帶上的裝飾物；玦，[粵]音決，kyut3，環形而有缺口的佩玉，「玦」、「決」同音，古人用玉玦表示決絕、決斷，即後文所說「事至而斷」。緩佩玦，用五色繩穿繫玉玦
[10] 公門：國君宮闕外門，相當於朝門
■語譯填充
莊子進見魯哀公，哀公說：「我們魯國有很多儒士，卻很少有學先生道術的人。」
莊子說：「魯國的儒士其實很少。」
哀公問：「1.______魯國到處是穿著儒服的人，怎麼能說很少呢？」
莊子答：「我聽說：儒者頭戴圓帽，表示上懂天文；腳著方鞋，表示下知地理；用五色絲繩穿繫玉玦，表示遇事能決斷。君子身懷這種道術，未必會穿這種服裝；穿這種服裝，未必就通曉這種道術。君主您一定不以為然，為什麼不 2.______國中，說：『沒有這種道術卻穿這種服裝的，一概處以死刑！』」
於是哀公真的發布，五天後，魯國再沒有人敢亂穿儒服。3.______一個4.______，穿著儒服，站在朝門外。哀公立即召見，向他請教國事，問題千變萬化，那人始終滔滔不絕，對答如流。
莊子說：「您看，以魯國之大，就只有這麼一位真正的儒者，能說得上多嗎？」
顧問老師：洪若震
插圖：鍾錦榮
[語文同樂 第461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