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錯手弄瘀釀暫別 爸爸學懂不再力鬥 獨湊ADHD女 「駁嘴嘈吓也是福」
【明報專訊】近日，一些倫常案件令社會再度關注照顧者壓力問題。據統計處2021年底專題報告，本港約60,900名男性為殘疾人士(包括精神病、情緒病、特殊學習困難及過度活躍症患者，不包括智障人士)的照顧者，佔整體比例34.3%。
今日是父親節，本報訪問了兩位同為照顧者的父親。洪爸的女兒寶寶4年前確診過度活躍症，面對女兒病情及疫情雙重夾擊，一度只懂以打罵管教女兒，直至一次錯手傷了女兒，學懂以朋輩方式來處理父女關係；年過七旬的Wally，其子19年前確診思覺失調，他一直積極面對，透過不斷學習「爭氣自救」。
不論是從錯誤中汲取教訓，還是持續進修，唯有透過不斷學習，才能成為一個更好的爸爸。
「攬攬爹哋得唔得？」「唔要！」明明說着不要，下秒這個穿著粉紅短裙的小女孩一個小跳步從滑梯滑下，年屆六旬的洪爸笑着在滑梯底部張開手臂迎接，忍不住嘆「我呢個『寶寶』好難湊啊！」9歲女兒寶寶4年前確診過度活躍症(ADHD)，疫情令洪爸夫妻分隔兩地，3年來洪爸一直獨力撫養好動的女兒。洪爸說一度「唔識教」，3年來只懂打、罵，至去年一次錯手傷了女兒，兩人分別一個多月留下的傷疤，教這位爸爸也一起成長。洪爸如今視女兒懂「駁嘴」為成長的證明，「有時冷靜後發現，除了憤怒，其實都幾開心，嘈吓嘈吓又一日，每一日嘅時間都咁易過，每一日都充實咗」，原來寶寶格外活潑，帶來的苦樂也可以是福氣。
明報記者 孫澤芳
受訪時，洪爸不願女兒正面上鏡，偏偏寶寶愛拍照，這對愛鬥氣的父女忍不住鬥嘴：「點解唔可以啫？我咁靚！」「唉，你香港小姐咩？」「係啊！我就係想做香港小姐！唔得咩！」話畢寶寶便拿起手機擺甫士自拍，一時甜笑，一時扭腰，洪爸在旁看着覺得好笑，撲上前想要攝鏡，被寶寶一手嫌棄推開「唔要，醜樣」。一臉沒好氣的洪爸最終被擊倒：「喺你哋眼中佢嘅活潑就好玩，你試吓由細湊到大吖，好攞命㗎。」
疫下夫妻分隔 父女劏房「困獸鬥」
寶寶2019年升小一時確診過度活躍症及讀寫障礙，確診不久便碰上新冠疫情，長期在內地工作的媽媽沒法來港，這3年來洪爸在港獨力照顧寶寶。
洪爸說，這3年最「攞命」的，是疫下網課令他與女兒每日「屈」在僅百多呎的劏房「困獸鬥」，女兒病情因而加劇，更曾三度病發入院留醫多天。第一次是寶寶有晚突然如脫韁野馬在房內跑來跑去，更說「跳落去會好開心」，嚇得洪爸馬上用膠帶封窗；有兩次寶寶則說見到好多昆蟲及蜘蛛在家爬，整晚抱緊爸爸嚎哭不肯放手。這幾晚，兩人徹夜沒睡。「其實我驚，真係好驚，但佢係我個囡，我要照顧佢。」洪爸記得，女兒在懷內哭得臉紅耳赤，他既心痛又害怕，但又不懂如何安慰，只能用力抱着女兒，看着女兒哭，他心痛得也想陪着哭，但身為爸爸，眼淚只能在心裏流。
硬拖過路留瘀痕 社工報警分離一月
任職地盤的洪爸自言是「粗人」，日常生活少見溫柔一面，兩父女平日相處更多是「火星撞地球」，每當女兒調皮不聽話，更多時他忍不住怒火，粗言責罵之餘也試過出手體罰。至去年2月，寶寶突然在街上發脾氣不肯過馬路，洪爸眼見車輛即將駛至，情急下蠻力拖女兒過路，令女兒手臂留下瘀痕，翌日回校後社工發現報警，寶寶隨即被送進醫院暫住，洪爸則在外接受調查，約一個多月後各方查明事件，洪爸不被起訴，兩父女得以重聚。
不再由上而下 設定任務訓練紀律
洪爸說，這一個多月別離非常難過，「好嬲自己，明明惜佢，點解最後用咗咁嘅方式表達？」為了反省，這段期間他看大量親子書籍，又請教社區組織協會的社工；經此一役，洪爸慢慢摸索出與女兒建立另一相處方式，現在氣上心頭仍會罵，但一定不再出手，且不再由上而下以家長心態管教，現在他會給寶寶一些任務，如會問「可唔可以幫爸爸倒垃圾？」令寶寶明白自己也是家中一分子，用責任心訓練紀律。洪爸慨嘆，感覺這個鬼馬女兒最近一年成長不少，昔日只捱罵的女兒現在開始識得「駁嘴」，且內容尖銳，有時他無法反駁，生氣卻也暗地高興，「當下心諗，吖，你又幾叻喎」。
遇駁嘴既怒亦喜 「你又幾叻喎」
洪爸說，現時要照顧好動的寶寶，「好多時要同佢『鬥智』，以前純粹『鬥力』」，笑言只會更辛苦，但偶爾發現自己的改變及付出有收穫。最近一年寶寶間中會送上寫着「爸爸我愛你」的心意卡，有時更主動抱抱及親親爸爸。
今天父親節，寶寶有否「表示」？調皮的寶寶眨眨眼，又看看爸爸，最後拋下一句「唔話你知」便拿着手機跳着跑走。看着寶寶跑走的背影，洪爸搖頭輕嘆，「呢個囡，真係好難搞」。
(父親節．特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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