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點與角度﹕悼六四 畫句號？

觀點與角度﹕悼六四畫句號？

[2016.06.02] 發表

【明報專訊】本土思潮冒起，學聯不同意「建設民主中國」的綱領，2016年退出支聯會。多間院校決定另起爐灶，各走各路。支聯會主席何俊仁表示，雖希望學生出席支聯會六四晚會，但對學生自發籌辦晚會仍感高興，「好過忘記件事」。六四27周年「愛國民主大遊行」只有1500人參與，人數是8年新低。六四的記憶仍能薪火相傳嗎？出席支聯會的六四晚會又有何爭議？

事件背景

2015年，數間大專院校先後投票通過退出學聯(香港專上學生聯會)，學聯其後發聲明稱，決定不以學聯名義出席支聯會(香港市民支援愛國民主運動聯合會)所舉辦的活動。2016年，支聯會創會成員之一的學聯，因不同意「建設民主中國」的綱領，決定退出支聯會。11間大專院校在今年六四當晚將合辦活動，支聯會對學聯退出感到可惜。

支聯會今年六四晚上依舊於維園舉行燭光集會，以「平反六四、停止濫捕、結束專政、力爭民主」為主題。港大學生會宣布，2016年將第二次自行舉辦六四集會，當晚設有學術論壇，望能從港人本位出發，重新思考悼念六四的意義，並表明不會有唱歌及點蠟燭環節。另外11間院校學生會亦在當晚辦論壇，也表明不設悼念環節。

■評論節錄

◆學聯退出支聯會六四仍能「薪火相傳」？

學聯常委會主席陳瑞玲：

學聯近年已缺席支聯會會議

陳瑞玲表示，由於學聯是大專院校聯會的平台，常委認為不應該以聯會身分再加入其他組織「接上接」。陳瑞玲說近年學聯已無派人出席支聯會會議。至於退出支聯會是否因為本土思潮，她說常委作決定時沒在理念上詳細討論，「但不多不少都有關」，指有常委不認同「建設民主中國」的理念。

支聯會主席何俊仁：

不擔心影響年輕人參與悼念

何俊仁對學聯退出支聯會感到「惋惜，但無辦法」，但他相信學聯的退出不會影響支聯會工作，不擔心影響年輕一代對悼念六四、支援內地民主運動的參與。

˙解讀

學聯是支聯會創會成員，多年來支聯會舉辦的活動都有學聯蹤影，代表薪火相傳。2014年12月佔領運動結束後，學聯的旗幟在2015年首次缺席六四燭光晚會。2016年，學聯全體常委，即中文大學、嶺南大學、科技大學及樹仁大學代表，表示各成員均不認同支聯會「建設民主中國」的綱領，所以決定退出支聯會。面對學聯退出，支聯會於今年六四晚會只保留年輕人參與傳遞火炬環節。

學聯前成員、中大政治與行政學系高級講師蔡子強認為，學聯退會勢對支聯會造成打擊。他認為學聯退出的深層原因是本土浪潮席捲大專學界，促使學聯劃清界線。他直言學聯退出的理由牽強，認為學生運動必須與公民社會連結，更何况多年來學聯一直都是公民社會的一員。

蔡子強指支聯會近年重視學生聲音，如今學聯失去向群眾傳遞理念的平台，支聯會同時也喪失接觸大專學界的渠道，認為若學聯自絕於公民社會，令支持者只是校園內的人，並不足以改變公民社會。

2015年學聯決定不以組織名義參與支聯會六四晚會時，八九學運領袖王丹表示對學聯的決定感到非常遺憾，又指政治發展歷史上，沒有一個運動的成功，是通過與別人切割達成的，希望學聯三思，又指中共一定非常樂見此決定。

◆港人應否悼念六四？

「應該」

天安門母親發起人之一張先玲：

民主路上內地香港難切割

2015年港大和支聯會悼念分道揚鑣，張先玲表示尊重不同的形式。她認為，內地和香港在民主路上難以切割。她感謝香港持續每年舉辦燭光晚會紀念六四。

學聯1994/95秘書長蒙兆達：

只關注香港民主想法短淺

蒙兆達表示，若不理會中國民主，只關注香港民主，是短淺狹隘的想法，因香港仍未有真普選，非因為香港人的民主意識未夠強，而是中央打壓港人訴求，若港人繞過中央政權，看不到有空間可在香港落實真正民主。

˙解讀

兩者認為香港的民主進程不能和中國割裂。蒙兆達認為，香港人的民主意識已經夠強，但中央沒有回應港人訴求，令香港沒有空間落實民主。所以他和張先玲也認為，香港要推動民主前，要先共同「建設民主中國」。

支聯會秘書李卓人認為，事實上香港的前途無可避免要面對中共專政，不能不理中共專政只看香港民主。他以人大8‧31決定作例，指「如果中共本身仍係專政，仍然係打壓人民選擇嘅政權，咁我哋嘅前途喺邊度呢？」對於「建設民主中國」被指「空想」，他不認為任何事情屬於「空想」，舉例當年「蘇聯解體」本被說是「空想」，惟最終實現。

◆「不應該」

港大學生會評議會時委會署理主席黎的琛：

港人無責任建設民主中國

黎的琛強調，不認同支聯會「中國有民主，香港才有民主」的主張；又認為只要中共政權一日尚存，民主中國就不會出現，「與其追求一個冇可能實現的夢想，不如負起呢一代人的真正責任」。

˙解讀

港大學生會會長孫曉嵐於商台節目表示，「悼念六四是否應該有個完結呢？」她表示，在爭取香港「自決」重要時刻，悼念六四行動並無推進作用，「不應該再投放好多心力，和視為理所當然的責任」。孫曉嵐解釋，基於這一兩年年輕人身分認同問題，她對悼念六四是否在學界議程有保留。她其後稱認同當年六四學子為民主自由的付出，不悼念六四不等同放棄對普世價值的執著。中大學生會會長周竪峰說，支聯會提出的綱領「建設民主中國」及「追究屠城責任」，非港人必然責任，「結束一黨專政」與香港民主並非直接掛鈎。

1989年本港大專生是香港支持北京學運的先鋒，更上京支援當地學生；27年後，大專生態度轉變。中大政治與行政學系高級講師蔡子強分析，轉變的其中一個原因是年輕人高度投入雨傘運動，卻失敗收場，年輕人因此轉向投入排斥中國的本土思潮。他表示反大陸化、本土思潮和港獨現象是特首梁振英上任後才出現，北京自覺在佔領行動中勝出，卻忽視當中積極參加的年輕人已對中央感抗拒，對中國愈來愈疏離。蔡認為，對北京而言最惡劣的情况並非20萬人出席六四晚會，而是無人去，屆時反映新世代與中國切割、一刀兩斷。

◆六四晚會×主題爭議

港大學生會會長孫曉嵐：

應集中討論港前途

孫曉嵐表示，港人着眼點不應停留在爭取民主中國，因此港大集會的主軸是討論香港前途問題。她解釋，選擇在六四當日探討香港前途，是由於六四事件屬不同年代人士的政治啟蒙，希望藉着這個日子凝聚各年代的人，共同商討香港前路。

˙解讀

「建設民主中國」是支聯會五大工作綱領之一，不過近年不少本土派和年輕人對此不表認同。六四晚會每年有不同主題及口號，亦因此惹來爭議。

2013年六四24周年的晚會主題為「愛國愛民，香港精神；平反六四，永不放棄」，遭本土派杯葛，指紀念六四與「愛中國」是兩回事。「天安門母親」丁子霖也認為不宜用愛國作口號，認為愛國一詞已被內地政權扭曲為愛黨或服從政府，支聯會在內外壓力下，決定避提愛國口號，只喊「平反六四」。2015年的晚會主題為「全民團結爭民主，平反六四一起撐」；2016年則為「平反六四、停止濫捕、結束專政、力爭民主」，除了「停止濫捕」一句特別針對內地近年的人權狀况，其餘都跟支聯會過往的口號相若。

11間大專院校學生會在六四首次合辦六四學界論壇，以「重鑑六四意義，構想香港前路」為主題，港大學生會主題是「六四屠城血未乾，港人前途在何方」。港大學生會表示，希望藉「六四事件」反思香港民主前路。孫曉嵐認為，六四集會目的不是要令中共害怕，而是要發出「聲響」，認為支聯會綱領「建設民主中國」是不能實現的「空想」，或阻礙民主進程。

◆六四晚會×表達形式爭議

支聯會主席何俊仁：

不改晚會形式

何俊仁表示尊重學生舉辦論壇的選擇，但指「若有心悼念應來維園」。被問及支聯會會否考慮嘗試改變形式迎合年輕人，他則認為，晚會形式並非年輕人不參與主要原因，又質疑「可以變得幾次？」何反問：「是否日後年年走去搞論壇，令人覺得好有活力、精彩？」

11間院校學生會：

辦論壇不設悼念環節

11間院校學生會在六四當晚辦論壇，表明不設悼念環節，其新聞稿批評支聯會晚會「形式僵化」、對中國人身分認同等，故他們不會出席，又指學界另辦論壇代表「不再進行單純且行禮如儀的悼念晚會」。

˙解讀

2015年，港大另起爐灶悼念六四，講明「不會有大合唱、不會說給掌聲自己、不會有義賣和籌款，這不是嘉年華」；支聯會面對本土思潮興起也有所轉變，將晚會內容稍作轉變，迎合年輕人口味，沒有唱普通話民運歌曲，並把六四議題扣連本土民主運動。有支聯會老鬼認為，2015年支聯會為挽回年輕一輩的參與，有刻意配合學生代表，認為支聯會當日給予的空間不小，卻未能挽留學生。

支聯會指今年「不會改變晚會形式配合年輕人口味」，認為晚會和本土不矛盾，晚會是一場值得港人驕傲的本土運動。支聯會秘書李卓人認為「燭光嘅控訴係好強」，指萬千燭海對中共政權是控訴，「係感情抒發，畀中共政權睇到香港人係無忘記」。不過，港大學生會會長孫曉嵐認為，悼念六四不應成為集體情感宣泄平台，不否認「燭光」可在視覺上給予信息，但質疑力量及實際效果，是否真如想像中大。

11間院校學生會不認同支聯會主席何俊仁講的「有心悼念應來維園」，樹仁外務副會長廖俊升狠批此說法如「維穩」，是「羞辱民主兩個字」。他承認，不能抹殺維園六四晚會對香港的意義，但指社會運動沒有霸權。他認為六四並非宗教，支聯會亦非教會，質疑「為何六四晚會一定要去維園，好似教堂咁？」，所以這個表達形式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