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文:林煒晴(中華傳道會劉永生中學,中六)
這場是我看過最精彩絕倫的表演,是一場生命的表演。
這天,老師帶我們參與課堂外出活動,看一場表演。老師故意不說是什麼表演,好讓我們期待。到達場地後,豈想到,眼前不過是個簡陋的露天劇場而已。燈光、冷氣、音響設備欠奉,汗流浹背的我既不耐煩又失望。待主持出場雀躍大喊:「歡迎來到龍飛鳳舞劇場!」我心感無聊透頂,這樣的地方究竟能做出多出色的視覺效果?
當主持介紹表演者全是不同年紀的聽障、視障人士後,我忽然對表演期待極了,期望看他們「龍飛鳳舞」地出醜。表演者一字排開,有序地自我介紹後,他們在毫無裝扮與道具下表演無伴奏合唱。開場半分鐘是個男孩表演口哨,我心想,這不過是雕蟲小技吧;接荂A長者開始發出「嗚……」的聲音,酷似火車的鳴笛聲,毫無美感。待會,我竟聽出鼓的節拍和喇叭聲。咦?台上明明什麼樂器也沒有,就憑他們可以模仿鼓聲?我依然期待他們出洋相,嘗試挑出表演的不足。表演隊伍成員有老有嫩,聲音卻是年輕和響亮的;模仿「長笛」、「三角鈴」的聲音和清澈的歌聲逐一傳來耳邊,絕不紊亂地譜出了《奇異恩典》,給我送贈了一陣陣微風,我的身體隨他們的歌聲不自覺擺動。接荂A他們更手舞足蹈起來,互相依傍,砌出花的形狀,模仿茈|季的花兒。表演者陶醉不已,也使我極為投入。雖然劇場沒有任何絢麗的燈光效果,他們的舞蹈與歌聲卻使整個視覺畫面出彩,顏色衝擊荍琲瘍汁情A實在「龍飛鳳舞」。
表演結束後,餘音縈繞,令我意猶未盡。表演者邀請觀眾上台學習無伴奏合唱,失明的表演長者隨意指向觀眾,選中了我。他說:「剛才你肯定很陶醉了,一起來學無伴奏合唱吧!」我心虛、緊張極了,剛才我還輕視他們呢。他叮囑我每兩拍哼一聲「嗚」,逐漸升高音然後降音。我嘗試跟茈L的指示做,卻哼得結結巴巴,甚至走音了。然而,表演者沒嘲笑我,反而鼓勵我:「不要怕!你唱得很好!」我再次哼歌,這時整個團隊隨荍琲犖q聲和音,更圍荍皒齠R,握荍琲漱滮@起轉圈。我深深感受到鼓舞的力量以及表演者心靈的美麗。他們身體殘缺,但比健全者更加體貼,懂得體會別人的感受,表演出「完美和圓滿」。我「演出」過後,不禁問他們:「你們是怎樣做到的?太厲害了。」他們說:「起初可不容易,我們各有障礙。可是聽障的團員可以協助失明的讀譜,失明的音色因為只剩下聽覺而更加準確;而聽障的可以指導失明的跳舞排位和動作,互相取長補短,殘缺也可以成圓滿,完成演出。」
這場表演是生命的表演,使我念念不忘,對人生感悟良多。我當初輕視別人,卻沒想過親身做起來是需要那麼大的勇氣。表演者鼓勵我加入時,我整個心靈也被撼動了,我雖不自信,他們卻完全接納。心靈、身體上殘缺的人凝聚一起,力量變得充沛,共闖難關,縱使沒有絢麗的舞台佈置,表演同樣可因表演者的用心和勇氣而變得精彩絕倫,共鳴深遠。
【文章經編輯修改】
■啟導站
遠景到近景 鋪排有心思
作為記敘文,鋪排很有心思,先是說「這場是我看過最精彩絕倫的表演」,接茷K寫出劇場的簡陋、心情之無聊,反差很大,令讀者不禁好奇起來。
第三和第四段都是寫表演過程。第三段是遠景,是旁觀。起初「我」還覺得毫無美感,期待表演者出醜。但很快「我」便被打動了,音樂不可眼見,作者卻聰明地寫「給我送贈了一陣陣微風」,令歌聲具體起來,令身體也不自覺擺動。如果能寫出表演者的衣著,特別是顏色,將更切合「顏色衝擊荍琲瘍汁情v。
第四段「我」獲邀上台,從近鏡描寫,由旁觀變成親身參與。得到鼓勵之後,「我」「深深感受到鼓舞的力量以及表演者心靈的美麗」,然後自然地道出互補長短、殘缺也可以圓滿的道理。因為有前文承托,又借表演者之口說出來,就沒有說教的感覺了。
「龍飛鳳舞」其實是指什麼呢?除了是劇場的名字,以及表演的精彩程度外,會不會也跟殘障者生命的躍起有關?怎樣善用題目中的字眼,緊扣文中的情理,永遠是值得學習的課堂呢。
■文評人
梁偉洛,筆名可洛。
喜歡寫小說和詩,喜歡夏天和海,喜歡睡覺和貓。現為寫作班導師。著有小說《女媧之門》系列、《末日絮語》、《鯨魚之城》、《小說面書》、《陸行鳥森林》、詩集《幻聽樹》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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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陳綺雯
圖:明報製圖
[語文同樂 第38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