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文學：魚的思考
【明報專訊】卡夫卡《變形記》的男主角，一天醒來，變成一條蟲，家庭與朋友逐步遠離他，最後獨自死在房間。試想想，如果這故事發生在當下，將會是怎樣呢？韓國導演權五光的首部長片《魚男突變》就是回應了這個經典故事；電影加上喜劇的外衣，刺穿了社會的陰暗面，尤其關心年輕人在荒誕社會下的成長歷程。
電影由韓國明星李光洙主演，但他英俊的樣子只曾在一個鏡頭裏出現，因為他就是那魚男，整部電影都穿著特製的戲服，看不到他的樣子。故事講述年輕人朴久(李光洙飾)為了生計當尖端科研的白老鼠，不幸變成了一條魚，兩條腿仍能走動，但從頭到身體逐漸變成魚。他變身後，成為全城的焦點，大眾持不同的意見，朋友和家人勢利的面孔也展露出來。電影的主角其實是初出茅廬的實習記者尚元(李天熙飾)，從他走進傳媒行業的過程，觀眾看到傳媒和政治的黑暗面。究竟記者能否按事實報道？這是電影的命題。
資本主義下的困局
朴久變了魚以後，電影透過不同角色，表達導演對社會的看法。你可能會認為那個科學家是罪魁禍首，他的原意是希望發明一種便宜的食物，解決窮人的負擔和糧食逐漸短缺的問題，他的出發點其實是很純粹的，甚至對人類來說，是非常偉大的。然而，他的發明害了朴久，但一個人的傷害，能夠為整個韓國帶來得益和榮譽，這犧牲值得嗎？當電影引領我們思考這個問題時，資本家出場了。他把科學家研究成功的食物，一轉身成為價錢極高的貨品，變成富人延年益壽的良藥。最後，朴久和科學家同是這制度下的受害者 。
電影的幾位主角是複雜的、充滿矛盾的、有血有肉的人物。為了換取生活費，女主角(朴寶英飾)第一個出賣朴久，但她同時對朴久帶着同情。朴久的父親對年輕一代充滿誤解，不能明白現今社會的壓力。電影中的維權律師借助朴久的案件，為自己鋪路進入議會，可算是較負面的人物。
魚男是地位最卑微的人，他只想做一個平凡人，他甚至在變成魚後都沒有發過脾氣，不敢表達自己的憤怒。電影中不少場面都是他一個「人」靜靜的坐着，我們看不到他真實的表情，但感覺到他的無能為力。其他人都圍繞着他，為他的事情，為着利益大吵大叫。魚男想到自殺，可惜他自殺的方法，只適用於人，不適用於魚。這些場面都讓觀眾很感動。
自由在體制外
這樣的故事如何完結？魚男的命運，大概留待大家觀看電影，這裏不把情節說穿了。《魚男突變》可以視為成長故事，三個年輕人如何走進社會。女主角從問題少女成為體制內的一分子，但她並不快樂。尚元的結局是最重要的，因為他代表了導演的觀點。他不是名校出身，經常在公司給同事取笑，最後他選擇離開大機構，離開主流傳媒的控制，自己拿着攝影機，拍攝紀錄片，把新聞事實呈現出來。
這是否一個過分理想化的結局？用朴久父親上一代的角度看，這可能是的。這個結局最重要的信息是，電影不相信體制能夠改善人的生活，只能走到體制外作嘗試。權五光導演年僅33歲，《魚男突變》嘗試走雅俗共賞的路線，希望他的電影能啟發更多觀眾，把體制內的問題改變過來。
文：嶺南大學中文系副教授、人文學科研究中心協理主任 黃淑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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