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概念﹕當大堡礁攝影師 港男覓理想工作
【明報專訊】常說香港人很忙，有人忙着花數十年供幾百呎的房子營營役役;有人決心出走，尋找更想過的生活——這是梁偉峰(Sunny)的故事。他3年前辭掉原有工作，遠赴澳洲工作假期，現在當上大堡礁水底攝影師，準備移民當地，重寫人生。
設計師工作不順 出走澳洲
現年27歲的Sunny和澳洲的緣分，始於中二到當地遊學，「(澳洲)環境好正、好舒服，和香港很不同，去了3星期，連鼻敏感都沒有了」。此行令澳洲悄悄地留在Sunny心中，他會留意宣傳當地的微電影，亦有參加工作假期的想法，但真正下定決心，源於對工作的失望。
平面設計副學士課程畢業的Sunny，曾在一間主要接投標工作的公司當設計師，月薪9800元，公司規模小，晉升機會不多。令他最不開心的，是覺得努力總付諸東流，「用心地、免費地做了個設計，到頭來對方只選成本最低的設計」。Sunny直言「好?氣」，「作為設計師，我希望設計可讓其他人看到，但好多時(設計)都是放在電腦」。
漸漸地，Sunny失去對工作的信心，自覺作品與有天分的設計師相比仍有距離，於是再動念到澳洲一嘗不同的生活。2014年3月，他到凱恩斯展開工作假期。
澳洲打工屢「受難」
Sunny在澳洲打過幾份工，有不少「受苦受難」的回憶。第一份在廚房洗碗，「是黑工，沒任何(勞工法例)保障，超時不『補水』，連手套都不給」。他做了3個月，雙手洗碗致皮膚敏感和關節炎都沒想過離職，卻因僱主無理減薪而被氣走，「覺得那份工幾好，人工又不錯，但有一天他(僱主)突然跟我說，餐廳生意差，要扣我人工。我就覺得好奇怪，你生意差關我什麼事，我只是洗碗而已……激氣之下就辭工」。
後來，Sunny為了「集二簽」，跑到偏遠農場打工。根據澳洲官方旅遊網站，澳洲當局批給工作假期計劃參加者的簽證最多12個月，參加者如要繼續，可申請第二次工作假期簽證，以逗留多12個月，申請資格是在持有第一次簽證時於澳洲地區完成3個月指定工作，這就是所謂「集二簽」。
Sunny憶述在農場工作時，頻頻用到「慘」字，「我當時負責摘熱情果，要走遍整個農場，等於每天在烈日下走十幾公里的泥路」。他說還有更「慘」的，「當時老闆想開發一片新田地，叫我們撿走地下的『石仔』……那些『石仔』有人的前臂那麼大」。Sunny一笑置之，繼續回憶，「農場環境好差，吃飯時有百多隻蒼蠅在旁邊飛來飛去……老闆有次給一塊包好的凍肉，讓我煮給他吃，我一打開，很多死蒼蠅黏在上面，解凍時牠們還開始『翻生』，好惡心！」他吃得下？「我想既然他(老闆)都吃了，我也吃吧。」
定義「筍工」要開心沒壓力
遇上在大堡礁工作的契機，是Sunny在大堡礁一個小島——綠島(Green Island)找到一份酒店房務員的工作。「大公司、人工高、有保障……還是跟南半球最大的潛水公司屬同一集團，所以收工可以免費坐公司旗下的船出海浮潛，更有員工優惠學潛水！」寫意的生活令他萌生留在澳洲的想法，打聽到公司可以僱主擔保的方式，為某些員工辦工作簽證，合資格員工包括潛水教練，他便一股腦兒去把潛水牌照考回來。
本身喜愛攝影的Sunny，剛到凱恩斯時就看中了水底攝影師的工作，「但要有潛水牌，當時我連潛水都不懂，學費又好貴，就放棄了」。他在綠島工作期間考到潛水長(Divemaster，專業潛水牌照的級別之一)，符合成為水底攝影師的條件，「只要有潛水長或潛水教練的牌照，又對攝影有興趣就可以申請，公司再有訓練」。他馬上辭去房務員的工作，最終當上大堡礁水底攝影師。
水底攝影師的工作主要是記錄客人浮潛、潛水等活動的過程，餘暇可拍攝海底世界。工作看似自由有趣，但並非完美，「(工作)行佣金制，比較不穩定，天氣差時拍的照片不好看，沒人買，薪金就低一點」。現時Sunny的月薪保守有19,000港元，「好景」時達23,000港元，扣除房租、伙食，每月還能剩下近萬元，勝過從前。
他最感滿足的，還是找回失卻的成就感，「聽到客人說很喜歡我的照片，連做了十幾年的導遊都說我比以前的攝影師拍的漂亮……那一刻真的好開心」。不少人艷羨Sunny的「筍工」，他不置可否，「其實開心、沒壓力很重要，好話唔好彩這可能是我將來10年、20年的工作，這20年你都要面對同一個模式，如果找到一份舒服的、開心的，那已經算筍工」。
遨遊水底世界 關注海洋污染
「好清、好透，可以看到好遠好遠，海面是藍的，深藍色、淺藍色，什麼藍都有。」第一眼看到大堡礁水底的感受，Sunny至今難忘。他對海底的一切都感覺新奇，「好多時會見到特別的魚類，像無刺的雞泡魚，樣子很傻、雙眼好大；有一種吃珊瑚的，長得很怪，嘴巴像鸚鵡」。他說，船上有海洋生物學家長駐，凡有不懂的都可請教，更有百科全書，要認識未見過的生物，可以翻閱資料，活像一個小學堂。
岸上的人們愛猜度水底的世界，對鯊魚總有先入為主的恐懼，Sunny真正接觸後才知道是另一回事，「大堡礁有鯊魚㗎！最常見的是白鰭礁鯊(whitetip reef shark)和黑鰭礁鯊(blacktip reef shark)，只有1.2至2米長，吃不了人，而且很細膽，潛水員走近，牠們就立即被嚇走」。
大堡礁之美，是地球給人類的珍貴禮物。成為水底攝影師後，Sunny更加關注環保議題，如海洋污染。「有個正讀碩士的同事做過一個研究，發現澳洲昆士蘭的沙灘上有好多熒光棒，追查之下發現是中國、印尼那邊的漁船拋下的，(熒光棒)隨着水流來到澳洲，但他沒資金去反覆證明，研究只能到此為止」，他聽後大嘆「有冇搞錯」，「原來在那邊掉垃圾，可以影響到這邊……海龜吃了會鯁死！」Sunny開始身體力行保護海洋，如在海邊看到垃圾會馬上撿起，以免海龜誤吞，也會提醒客人棄置垃圾對海洋生態之害。
克服困難 重拾信心
問Sunny「出走」應有的心理準備，他卻說旅途上經歷的成長是準備不了的，「要到真的遇上困難那一刻，你才會有長進」。他笑言，真正該準備的是家人，放手讓孩子離開，「在香港有個安樂窩，你永遠不會進步，有問題就找媽媽。所以我特意跟她說，不要天天打來問我吃飽了沒有，放手讓我去學」。
學習獨立是痛苦的，Sunny好幾次想逃回安逸的生活，「走吧走吧」的念頭一次次閃過，他都靠着朋友的開解和家人的支持撐過，更重拾對未來的信心，「一直希望在30歲前建立自己的事業，以前在香港真的沒信心，但來澳洲後學到如何面對問題，覺得自己距離這個目標近了，好像可以做到」。
Sunny在僱主幫忙下，正辦理移民手續，「在這裏生活不錯，又儲到錢……而且擔心香港將來愈來愈差，如果我擁有另一個國籍，就有後備的選擇」。他稱始終視香港為家，卻覺得太難生活，樓價高到要付出半生去換，「到50歲終於供完(樓)，才發現沒享受過，是好慘的一件事」。
■相關概念
自我發展(self development)
保育(conservation)
海洋污染(marine pollution)
文：鄭秀賢
圖：受訪者提供
[通通識 第471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