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詞漫談﹕百 變 洗 滌
【明報專訊】王國維《宋元戲曲史．序》論文學發展，有「一代有一代之文學」的說法，如詩、詞分別是唐、宋「一代之文學」。詞彙也是如此，古今異代，用字的特點也有不同。例如「洗滌」的詞義現在主要由「洗」字表達，而在古代，尤其是上古，則還可用「洒」、「滌」、「盪」、「濯」等字。以下就分析一下這些「洗滌」義動詞的詞義特點。
１．洒
東漢許慎《說文解字》(以下簡稱《說文》)：「洒，滌也。」可見「洒」的本義為「洗滌」。《莊子•山木》有「洒心去欲」之句，「洒心」即後世所謂「洗滌心靈」。清人段玉裁《說文解文注》(以下簡稱《段注》)指出，「洒」為「洗」(指「洗滌」義)的古字。「洗」通行後，「洒」便日漸少用了。
此外，「洒」又同「灑」字，指潑水於地。古書常見「洒(灑)」和「埽(掃)」連用的例子，表灑水掃地來清潔之意，如《詩．大雅．抑》：「夙興夜寐(早起晚睡)，洒埽庭內。」
２．洗
「洗」本義為「洗腳」(下期再分析)，不過先秦時「洗」已泛指「洗滌」義，所「洗」的對象不限於「腳」，還可以是別的部位，以至器具等物。例如《說苑》記載，堯想禪讓天下給許由，許由聽說了，卻視之為污穢，要「洗耳」而後快；《儀禮》有「洗爵(盛酒器)」、「洗觶(飲酒器。粵音志)」、「洗觚(飲酒器。粵音孤)」等例子。
３．滌
《說文》：「滌，洒也。」「滌」(粵音敵)表「洗滌」義，一般用於器具。例如《史記•司馬相如列傳》載，司馬相如與卓文君家徒四壁，唯有變賣車騎，買下一家酒舖，賣酒營生，文君負責「當鑪(賣酒。「鑪」同「壚」，酒舖前安放酒罈的爐形土台)」，相如則「著犢鼻褌(無褲襠的短褲。「犢」，小牛，粵音獨。「褌」，褲子，粵音軍)，與保庸(僕役)雜作(一起工作)，滌器於市中。」「滌器」就是洗滌器具。要注意的是，「滌器」又為名詞，指供洗滌用的器具。
４．盪
《說文》：「盪，滌器也。」是說「盪」本指供洗滌用的器具，故从「皿」表意。引伸為「洗滌」義，也寫作「蕩」。東漢劉熙《釋名•釋言語》認為，「盪/蕩」的語義特點為「排盪去穢垢也」，《段注》也說「凡貯水於器中，搖蕩之去滓」，皆說「盪」以搖蕩水的方式來去污潔物。此說不無道理，《說文》用「盪口」來訓釋「漱」字，就是指搖蕩口腔的水來洗滌口腔。不過，古書「盪」的用法，不限於這種洗滌方式。如班固〈東都賦〉說「百姓滌瑕盪穢」，其中「盪」、「滌」對舉而同義，都表一般的「洗滌」義，謂百姓洗滌缺點、污穢，以去除之。
５．濯
三國魏張揖《廣雅•釋詁二》：「濯，洒也」。「濯」(粵音鑿)的對象可以是人，也可以是物。例如《孟子•離婁上》記載了一首古歌謠《孺子歌》：「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帽的帶子)；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
以上諸字，以「洗」最為常見，使用範圍也最廣。此外，這些動詞又經常與另一個「洗滌」義動詞搭配使用，組合成「洒濯」、「洗濯」、「濯漱」、「滌濯」、「蕩滌」、「滌蕩」、「漱滌」等，也表「洗滌」義。篇幅所限，這裏姑且一提，就不一一舉例說明了。
文：羅奇偉
作者簡介﹕畢業於香港中文大學中國語言及文學系，獲哲學博士學位。現為該系講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