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直擊：音樂劇歌詞 「粵」難愈要填
【明報專訊】陳奕迅不時被人取笑在台上「發台瘟」唱到忘詞，於是早年黃偉文給他填了《忘記歌詞》：「MI MI SO/RE RE MI RE DO DO LA/誰能笑我一句/亦沒唱錯」。每個人總有幾首縈繞心頭的歌，可能是旋律教你一聽難忘，或者歌詞說中你某年某月發生過的某事。詞人不知曉萬人心事，何以能填出教人又喊又笑的歌詞？有音樂劇劇團舉辦培訓計劃，欲培訓本地原創粵語音樂劇人才，學員從大學生到具演出經驗的演員皆有。在這班年輕人心中，要以歌詞表達音樂劇情節，挑戰不小，但「粵」(語詞)難愈要填！
【音樂劇歌詞：唱出來的對白】
詞是合樂的文體，不論是宋詞、流行歌詞還是音樂劇歌詞，都講求曲詞配合。音樂劇通常先有劇本，再以歌曲表達劇情高潮。在「音樂劇裡的臥虎與藏龍」計劃中教授作曲的本地作曲家黃旨穎說：「音樂劇裏的歌曲歌詞要是抽起了，會令你感到劇目不完整的。」歌詞除了表達情感，也要交代情節。
歌詞以動作為本
「音樂劇裏的歌詞，嚴格來說就是對白……以『戲』先行，不止是表達感受。」填詞學員兼演員張滿源說。他先把歌曲想表達的情節、情感等背景資料寫成「模擬內容」，交由作曲的學員想出旋律，然後按譜填詞。他曾為宗教歌曲填詞，認為兩者創作目的很不一樣，「宗教詩歌有幾個層面(或題材)，如單方面的讚美，或反省生活中有否遵守教誨等」，而音樂劇的歌詞則以「動作」(action)為根本。「Action」這戲劇用語，意指整齣劇的情節發展及演員動作，而行動之先，必有促進此行動的原因或力量。因此，音樂劇的歌詞除了要做到押韻、合樂這些基本要求外，最重要是表達演員在劇中的一舉一動。
流行曲創作同樣以表達信息、情感為目的，歌詞也會描述故事發展。與張滿源合作的作曲學員鄺紀瑜形容：「創作流行曲像是『沉溺』在某種情緒，整首歌表達的感情較一致，但音樂劇的歌要把情節說出來」。
【文白並用 內容為先】
歌詞除了為劇目而寫，也反映了詞人的才情學養。創作《小城士多》一劇歌詞的江麗盈，愛聽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歌，喜愛許冠傑、張國榮等歌手，吸收養分建立「詞庫」。不過創作期間，導師岑偉宗曾說她某些用字很「離地」，不太配合劇目的時代背景或角色身分，「像是『縱變了天一切未變』、『回望往昔』這些字眼，很像是八九十年代的填詞風格」。江麗盈認為，不必規限只用書面語或口語寫歌詞，配合內容至關重要，「例如你用『的』、『了』、『怎麼』這些虛詞，或者用『他』不用『佢』就很明顯在用書面語，導師說詞中可多用動詞，因這沒有書面或口語之分」。
《小城士多》講述一名六旬父親寄情於經營多年的士多，不辭勞苦；後來他病倒了，女兒想繼承父業，卻遭愛財的大哥、大嫂反對，將之轉型為藥房，雙方爭持不下。劇末是父親的獨唱曲，帶出兒女陪伴比店舖重要的道理。這時較「老派」的用語便派上用場，如「不需爭辯／觸摸心田／要記得心意未變」、「縱變了天我未變／最美好的已遇見」等就代表了較年長人士的用語及心境。
【填詞如寫作 重技巧煉字】
心理描寫、伏筆這些手法，在小說中十分常用。音樂劇同樣是說故事，填詞時也可用上這些技巧。劇目《雙天鵝》講述主人翁丹丹和霜霜本來情同姊妹，惟從小到大，霜霜不論外表、成績、身材等都比丹丹好；後來霜霜送丹丹一隻水晶天鵝，丹丹把玩時竟「擦」出有求必應的使者，她請使者實現中六合彩、升職加薪等心願。可是，她後來發覺無論得到什麼，霜霜都得雙倍；在嫉妒心驅使下，她竟要求使者令自己一隻眼變瞎……
丹丹：纖瘦我好在意／想靚唔係幼稚／得你冇乜在意／竟有更佳數字
霜霜：美食係我歡笑鑰匙／無人異議／成日食雪糕／最寫意
這幾句歌詞表現了霜霜開朗的性格，而丹丹雖視她為好友卻心存嫉妒，為後來的劇情埋下伏筆。
宋代王安石《泊船瓜洲》中「春風又綠江南岸」的故事為人津津樂道，相傳句中的「綠」字，是在到、過、入、滿等字中反覆思索而選定的。江麗盈與作曲的拍檔廖富德也曾反覆試煉某些用字。江麗盈憶述，在形容父親視士多如命根的一曲中，有「永未曾忘記／常於小店看守」一句，「原本是用『把酒』的，但像是把他寫成酗酒般，便改為『攤唞』，但又感覺太『hea』」，商量過後決定用「看守」，「其實我都不太滿意」。填詞除了講求「腦力」，還要加上努力，方可成就佳作。
文：鄒靖儀
圖：鄒靖儀、演戲家族提供、受訪者提供、網上圖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