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柏林發現台灣生死劫

[2017.06.18] 發表

一生奉獻在保護台灣生態環境的紀錄片導演齊柏林遭遇空難逝世,享年五十二歲。齊曾拍攝紀錄片《看見台灣》獲第五十屆金馬獎,空難發生時正在拍攝《看見台灣Ⅱ》,鞠躬盡瘁。童清峰

六月十日中午十二點多,台灣花蓮縣豐濱鄉一架直升機墜毀,機上三人全部罹難,令人震驚的是,一生奉獻在保護台灣生態環境的紀錄片導演齊柏林也在機內,他是在進行《看見台灣Ⅱ》空中勘景的途中失事。 他用生命喚醒了仍然喚不醒的台灣環保意識,讓全世界看見台灣,如今在他喪生後,台灣又再「看不見了」。

總統蔡英文透過臉書表示,齊柏林過世是台灣極大的損失,她和全國人民都同感震驚悲痛;當年曾邀請齊柏林參與「治國週記」的前總統馬英九也表示非常難過,向家屬致上最深慰問,並表示﹕「政府應該好好褒揚齊柏林,讓大家重視齊柏林所關心的台灣。」

今年五十二歲的齊柏林,最著名的是他所拍攝的紀錄片《看見台灣》,讓全世界看見台灣美麗的面貌,有別於從地表空間來觀看台灣,他從高空拍攝,以鳥目視角呈現過去從未看過的台灣真貌,也因此揭露台灣土地開發的傷痕與環境污染,引發社會熱烈迴響,進而對台灣環境政策帶來省思與檢討。環保聯盟肯定指出﹕「《看見台灣》無疑再次喚起人們更為關心環境現況與問題,並使更多民眾因『看見』而理解台灣環境保護的必要。」

《看見台灣》於二零一三年放映時廣受好評,獲得第五十屆金馬獎兩項提名,並榮獲最佳紀錄片獎,台灣票房超越二點二億新台幣(約合七百二十萬美元),成為台灣紀錄片史上最佳賣座的紀錄片。

從小帶著飛行幻想的齊柏林,畢生職志就是要記錄台灣地景,他認為,讓更多人看到台灣土地的真貌,才會去珍愛台灣。他每天都像是在跟時間賽跑,絕不放棄任何可以空拍的好天氣,因此他家人最不喜歡好天氣,因為那時候他總是在「天空」,無法陪伴家人,也因為他時時刻刻都想抓住空拍時機,在拍攝《看見台灣》之前,他說自己從未出過國,唯恐一離台,就會錯過任何一個難得的鏡頭。

在高風險與嚴峻的拍攝條件之下,每次的空拍,齊柏林都像是以搏命方式呈現台灣這塊土地的容顏。他生前受訪表示,自己甚至會要求直升機駕駛做出高難度動作,好讓他可以呈現出更完美的畫面,後來他深知其危險性,就不再提出類似的要求。

齊柏林六月八日才舉行開鏡記者會宣布,沉澱四年決定耗資一億元再拍《看見台灣Ⅱ》。沒想到壯志未酬,兩天後,空拍直升機墜毀,他也命喪在其一生鍾愛的台灣土地。

凌天航空公司一架Bell二零六型、編號B三一一一八的直升機,當天由五十二歲的張志光駕駛,載送齊柏林及二十五歲助理陳冠齊,執行《看見台灣Ⅱ》電影空拍任務時,不幸墜毀在花蓮豐濱鄉長虹橋附近一處牧場。凌天航空成立二十三年,這起意外已是凌天第五次發生空難。

飛航安全調查委員會十一日回失事現場調查,初步排除空中爆炸及遭流籠鋼索干擾墜機的可能,將再調查氣候、機體、人為操作情況,失事原因仍待釐清。

齊柏林這個名字是齊父找人算過筆畫後取的「真名」,他在電視受訪時表示,很喜歡父親幫他取的名字與「齊柏林飛船」同名,似乎冥冥中註定他這一生要從事跟飛行有關的工作。

熱愛攝影的他,一九九零年進入交通部國道新建工程局(國工局)擔任行政工作。當時擔任國工局局長的歐晉德對這位認真勤奮的年輕人頗為欣賞,鼓勵他專注在自己喜歡的事情上,讓他負責以空拍記錄國道三號等高速公路的新建過程,成了他生命中的第一個貴人。齊柏林出事前不久,歐晉德才和齊連絡過,歐感慨表示﹕「這麼好的人,竟然就這麼離開了!」

毅然放棄四百萬退休金

在國工局做了二十幾年公務員,只差三年年資,齊柏林就可領到至少四百多萬元退休金。

不過他被二零零九年八月的莫拉克風災景象震懾,認為再不趕快記錄,將錯失大地對台灣的反撲,毅然決定提前退休,只為拍攝台灣第一部空拍紀錄片《看見台灣》。

為了拍片,他把房子拿去抵押貸款,並且到處募款,但經常碰壁,他正準備考大學的兒子看到爸爸為了理想義無反顧,有一次忍不住問他爸爸,他上大學的學費會不會繳不出來?

齊柏林資金短缺,《看見台灣》之所以能夠順利拍攝,是他遇見生命中的另一個貴人。齊受訪表示﹕「我們所有故事都是在直升機上拍攝完成,需要龐大的資金,但是對於一個沒有劇情、沒有大牌明星的紀錄片,要讓人願意投資真的很難。」有一個機緣讓他能夠見到知名導演侯孝賢,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去和他說了自己所有的想法,兩人一拍即合。「我完全沒有想到侯孝賢導演就像一個大俠一樣的和我說,我的名字你可以拿去用,看能拉到人來幫你拍攝。」侯孝賢的名號非常管用,很快就讓他拉到五千萬元的贊助。

《看見台灣》讓大家看見台灣土地的美麗與哀愁,但不乏破壞國土的行為並未收斂,台灣環境劣化問題還是很嚴重。一位網友表示﹕「貪婪的台灣人,對環境污染與大地的掠奪與破壞依然如故!沒有因為齊柏林空拍夢的揭露而遏止,哀悼齊柏林就成為社會的虛偽與矯情!」民進黨立委林淑芬感嘆,齊柏林對台灣最大的貢獻,就是帶著大家看到這些殘破的國土,大家起身行動,就是對《看見台灣》最大的致敬。

齊柏林五月曾感嘆花蓮太魯閣亞洲水泥礦場比五年前拍攝時挖得更深,他不幸意外身亡後,環保團體之前發起的「撤銷亞泥非法展延」連署,至十二日晚為止,已突破十萬人。林淑芬批評,亞泥開採面積相當於近萬個游泳池,經濟部坐視不管,「當然看不見台灣」。

齊柏林拿著攝影機在直升機上冒著生命危險拍下台灣的真貌,他說每次工作完成,平安落地,自己都會對著直升機駕駛鞠躬致謝。在他工作室牆上掛著一幅直升機的照片,他將它取名為「寶貝」。每次要出發開拍前,都會站在照片前對它說:「寶貝呀,要乖喔!」但這回「寶貝」非常不乖。

全台民眾因齊柏林為台灣「殉道」感到哀痛。為悼念齊柏林,台北一零一大樓於LED螢幕陸續打上「看見台灣,永遠的齊柏林」等字樣。他的好友、台灣媒體人陳文茜在臉書寫下﹕「為了大地,他的人生:鞠躬盡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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