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沉思：沒法真正開心的日子，詩或會幫到你
【明報專訊】我喜歡哭泣的你
如同喜歡笑著的你一樣
儘管悲傷無處不在
但它總有一天必將融入歡愉◆
陽光燦爛的冬日下午，讀谷川俊太郎的詩，感覺剛剛好，如果要用一種天氣來形容他的詩，我想就像此刻，寒冷但不乏溫暖。谷川生於1931年，今年89歲了，這位老人家是日本當代最重要的詩人，世界著名的作家。他在20歲出頭出版了首部個人詩集《二十億光年的孤獨》(1952)，之後一直堅持寫作，創作類型廣泛，七十餘部詩集之外，還有散文和劇本等，是相當富精力的人生。
渾濁世界中 吸一口新鮮空氣
他的人生是有趣的，他在東京都立豐多摩高中畢業後，就決定不再升學了，他選擇在社會游走，在人情世故中學習創作，所以他的詩不曲高和寡。以我手上這本詩集《我》為例，他的詩自然、親切、幽默與世故。每次讀完谷川的詩，自己總想「我都想寫這樣的詩呀！」。他的詩讓你在渾濁世界中，吸一口新鮮的空氣，然後再回到那渾濁的世界戰鬥。
文章開始的幾句詩是引自〈哭泣的你：少年9〉，詩集《我》有十二首關於少年的詩，例如這一首寫到少年的憂愁吧，詩人的語調不像一個高高在上的長輩，更像一個經歷過世情的朋友，與少年一起坐在路邊談天，吃着街邊小食，然後告訴少年雖然悲傷不會消失，但應存有希望。這樣的長輩，大概會讓人有多點信任。
希望是人與人的連結與關懷
然而，那希望是什麼？我想是人與人的連結與關懷，我特別喜歡詩中的兩句「在你滾落的一滴眼淚裡／蘊含著所有時代的所有人」，雖然詩集的名字是《我》，但這個「我」並不是個人的。詩集有一個很重要的意義，就是人與人在生命中的連結，既個人又相連。通過一個人的眼淚，我們可以看到時代的悲傷。人與大自然也連結着，甚至與死去的人也連結着，在〈再見不是真的：少年12〉一詩中有這樣的幾句：「再見不是真的／有一種東西會比回憶和記憶更深地／連結起我們／你可以不去尋找只要相信它」。這裏的「再見」大概是指死亡，我們要相信就算一個人死了或者離開了某地，他的影響還會在其他人身上看到，哪怕只是一個眼神，一個手勢。
幽默笑中有淚 投入又保持距離
谷川的幽默是笑中有淚的，他寫到老人患病的情况，令讀者措手不及。〈再見〉一詩寫道「我的肝臟啊 再見了／與腎臟和胰臟也要告別／我現在就要死去／沒人在身邊／只好跟你們告別」。詩人的幽默是人生態度，投入又保持距離，這是我非常欣賞的，面對香港的現實，有時會情緒低落，像一個不懂得游泳的人，淹沒在無人的深海，大概繃緊只會令自己繼續沉下去，幽默或許能讓你放鬆，重新學習呼吸。
但幽默真的不是每個人與生俱來的性格，所以我選擇在寒冬的下午閱讀谷川俊太郎，好好學習一下。
■本周閱讀書籍
《我》
- 谷川俊太郎(著)、田原(譯)
- 台北市：大鴻藝術合作社出版，2017 年
■聲檔
想聽〈哭泣的你：少年9〉全詩？想知詩人谷川俊太郎超越「我是我」的陳腔濫調？登入細聽吧。
聲檔短連結：link.mingpao.com/66621.htm
◆黃淑嫻 - 作家、嶺南大學中文系副教授。創作散文、小說、詩。作品包括小說集《中環人》(獲中學生好書龍虎榜十大好書)。近作包括散文集《亂世破讀》及編著《香港．一九六○年代》。
◆賴恩慈 - 電影及劇場編導、演員。曾獲香港十大傑出青年及鮮浪潮電影大獎等。代表作《女兒紅》(獨 腳戲) 及《N+N》(電影)。出版散文攝影集《亂世破讀》。
文：黃淑嫻
圖：賴恩慈
[語文同樂 第487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