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與人生：新經驗 「改變」過去
【明報專訊】「喜歡寫作是大學畢業後、出來工作的事，當時因為想記下工作經歷，不想自己因為經常接觸個案，而對個案的生命無感、(工作)變得機械化，便想寫下對工作的體會，用來提醒自己並作反思。」饒文傑(Francis)成為社工後，連同剛出版的新書，他一共寫過三本著作，其中兩本是結合工作經歷、知識及個人想像的小說，「雖然寫作是長大後才開始，但中學時已愛幻想，常被老師說我愛發白日夢」。夢不怕發，到後來Francis善用想像力，寫了以關注精神健康為主題的奇幻小說，以及新書《外展精神科工作血淚史》，「說是『血淚史』，不是在說我的工作如何充滿血淚，而是說我工作接觸到的個案中，每個人都有其有血有淚的故事，想借他們的故事，讓大眾更關注精神健康」。
從避人到見人
「我在單親家庭長大，初中時面對家庭環境的變化，經歷過情緒低潮，一度迷失。」那時的Francis不想見人，看見人會避開，後來由社工持續跟進情况，慢慢走出低潮。此事令他明白，當人有需要時獲得支援的重要，中五六時參與義工服務，「覺得能夠幫助他人有成功感」，遂以當社工為目標。他在大學修讀社工課程，實習時曾跟進精神復元人士個案，「發現復元人士當中，不少人都是單純、善良，只是難以適應社會的大環境，未能好好保護自己(身心)」。這些經驗，令他萌生成為精神科外展社工的念頭，一方面幫助受精神困擾的人，同時希望向大眾推廣精神健康。
「現在」是一份禮物
大學畢業後，Francis正式投身社工行列，看見不少人有痛苦的遭遇，「(他們)有許多生命中難以承受的重，例如有人因為被欺凌而抑鬱、被虐待(abuse)而自殺。我會想：為什麼世上會有這些悲慘遭遇？明明他們(受傷的人)都沒有錯」。他將無法得到答案的疑問放進寫作之中，縱然仍未尋得答案，但希望將想法化成故事，流傳下去。Francis從反思中得出體會：「人生不能控制的事有很多，到底人生的意義是什麼？明白人生無常，我應要活好現在，做想做的事。」他認為，能夠解決的才能稱為「問題」，無法解決的就要學着接受。「『現在』英文是present，也有禮物的意思。(人們)情緒受困擾其中的原因，可能是放不下對過去的執著。常聽到的說法，是抑鬱乃因對過去感到抱歉，焦慮則是對未來感到憂懼。」Francis相信把握現在做好自己，便能活出意義。
■Francis推介
《活出意義來》
由奧地利精神病學家弗蘭克(Viktor E. Frankl)所寫的經典著作《活出意義來》(Man's Search for Meaning)，對Francis影響甚深。此書講述弗蘭克被囚於集中營內，遭遇各種虐待、痛苦、挫折後如何看待人生意義。Francis閱讀此書時想到，痛苦之於人生的意義是建構人的價值，「快樂有代價，痛苦有價值。快樂過後會面對空虛，經過痛苦的磨練則能建立自己」。他說這樣的正向想法不同於「阿Q精神」，而是從痛苦的經歷找到生命的價值。他以自己在單親家庭成長為例，經歷令他明白到人們失去家庭溫暖時的難過感受及其他複雜情緒，有助他工作時充分幫助有類似遭遇的個案。
曾有個案選擇輕生，為Francis帶來打擊和痛苦，「但令我往後在面對不同個案時，敏感度有所提升，當遇見(個案有)哪些行為表現時會多加留心，避免再出現(同一情况)」。這些都是從痛苦經歷中所得的經驗。
「大掃除」鬆開鬱結
訪問過程中，Francis提及能為有需要者提供支援，令他有成功感。而最讓他感到自豪的，是支援個案的方式獲表揚「有創意」，「要幫助一個人，先要照顧其『硬件所需』」。例如他有個為幫助患情緒病婦女清潔家居的「心靈大掃除」計劃，他認為人的居住環境與精神健康息息相關，於是便從婦女的生活需要入手，從改變生活環境開始再慢慢改善她們的情緒。他在計劃中遇到有個因母親離世而患上抑鬱症的婦女，她為亡母整理家居時，發現亡母用鐵盒珍藏了自己兒時寫的道歉信，她的情緒因而釋放。Francis對這個案印象深刻，將婦女的故事寫進書中。一如他高中時做義工的感受，助人為他帶來成功感，而且能夠用有創意的方式讓人受助，更令他倍感自豪。
過去的時光不可重來，也不能刪改，惟當中的經驗不一定會延續到往後的日子。Francis自言不在幸福家庭長大，想過往後是否就不能得到幸福、祝福他人？他後來發現並非如此，「人不斷會有新的經歷、經驗，當建立新的經驗時，人會變得不一樣，整個生命豐富以後，即使過去沒辦法扭轉、不能忘記，最終還是會帶來改變」。他舉例，如果受別人言語欺凌、嘲笑，改變不了對方的行為，但自己可選擇結交其他志同道合的朋友，建立新的友誼，擁有有別以往的經驗。
■知多點
保持精神健康三式
情緒受困擾時，Francis建議嘗試用以下方式保持精神健康，為自己及朋友打打氣：
1. 覺察情緒——It's ok to be not ok
「如果有人叫你不要想像一隻粉紅色大象，你會否不想像？」Francis說情緒就像這頭粉紅色大象，過分專注提醒自己不要有情緒，反愈易出現情緒問題。首先要覺察情緒的出現，並接受這些情緒是重要的，「It's ok to be not ok(有情緒並無問題)，情緒是來保護我們的，想過度掌控不讓情緒出現會構成問題，要做的是給予(自己)空間讓這些情緒過去」。
2. 辨識可掌控範圍
Francis表示，情緒之所以出現，部分源於我們未能辨清哪些事在可掌控範圍，哪些並非可控。他建議畫兩個圓圈，一個圓圈代表「我所關注的事……」(sense of concern)，另一個代表「我所能掌控的事……」(sense of control)，「例如我是曼聯球迷，我想曼聯勝出，這便是我所關注的。但最終能否勝出，不是我所能掌控的」。我們關心的事若非在可控範圍，不一定能改變，放下想掌控、想要改變事情的想法，情緒會得到紓緩。
3. 與外界連結
情緒受困，有人會斷絕自己與其他人事物關係，希望不受外界影響或不欲見人。但Francis表示，與他人或外界保持一定程度連結也很重要，例如可出去做做運動，一方面能從中得到支援，另一方面讓情緒有釋放的出口。
■書本簡介
《外展精神科工作血淚史》
作者：饒文傑
簡介：收錄社工工作時的個案故事，並講述各種可助人自助、讓精神健康的方法，同時介紹各種社區資源
出版社：紅出版(青森文化)
文：鄭惠霞
圖：賴俊傑、受訪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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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文同樂 第649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