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關鍵詞：香港作家，就是不賺錢的怪人
【明報專訊】怪人周圍有，校園特別多，《校園怪人列傳》的作者天航大概深有同感。今年香港書展以「愛情文學」為題，天航是10名推介作家之一，但他的新作卻是無關愛情的《曼德拉超時空實驗》。於是我們以滿是修路工程的海旁為背景，在種種「不合時宜」的怪異氛圍中，細談「怪人」是怎樣煉成的。
際遇不符背景 是否怪人？
訪問開始前，感冒未癒的天航戴起口罩走進來，遠看倒與《校園怪人列傳》的封面有幾分相似。原名黃黎兼的他8年前移居台北，依然很關心香港的動向，如年初曾有設計師提出「水管屋」的建屋概念，他大讚有創意；對於香港人生活的壓迫，卻又不無感慨。「人生最重要的是，你頭30年在哪裏成長。例如雨果有20多年逃到外地，但大家還是把他當成法國作家。」言下之意，他仍把自己視為「香港作家」。
曾被朋友選為「人生遇過的十大怪人」之一，天航一直不明白緣由，「我覺得自己幾正常，不過怪人通常都覺得自己是正常人」。他轉念一想，又接受現實，「可能是因為我選擇人生的路吧，大學畢業後不找賺錢的工作，走去寫小說」。在現今香港，寫作人也許就是怪人吧？
天航對「怪人」定義有3種：一、生活習慣與常人不同；二、際遇與其人物設定不符；三、有特異功能。他依照這個定義，從自己的作品中挑選了3個最怪的角色，分別是《披上狼皮的羊咩咩》的王宇聞、《君子街，淑女拳》的郭泰安，以及《三分球神射手》的游繼嗣。王宇聞「怪」在明明條件不錯，卻識不到女孩；郭泰安的「怪」，源自其身世際遇；游繼嗣的「怪」，是因家庭變故造成的孤僻性格。把角色寫得如此「怪」，是出於市場考量，如果人物不夠獨特，讀者就不感興趣——這是天航的經驗之談。2011年，天航跟譚劍、畢名等12名香港新生代作家合作出版《新．非人協會》，根據倪匡原作的定義，非人是「有過非常人所能忍受、達到、經歷者」，他也同意這種看法，甚至認為有特異能力的非人，也是怪人的一種，「哈利波特其實也很怪，怪在他(有)特別強的魔力」。
角色不怪 沒人愛看
「D系列」(台灣版稱「術數師系列」)是天航12年前起推出的系列，講述7名救世主與滅世組織「九歌」對抗的故事。從第一本《愛因斯坦被摑了一巴》到新作《曼德拉超時空實驗》，每部都以名人置入書名，從秦始皇到蕭邦，古今中外都涉及到。書名看似搞怪，其實情節環環相扣，兼及歷史脈絡，更被前輩倪匡讚許題材獨特好玩。
歷史人物早被放上「神枱」，要把他們拉到故事裏並非易事，天航便把這些古人的性格事迹，一一轉化成筆下情節，例如《蕭邦的刀，少女的微笑》的女主角，既是鋼琴高手又是古老門派「蕭刀門」的傳人；《宮本武藏的末世傳人》的主角行事暗合武士道精神，後來更從宮本武藏的字帖中領悟刀法精髓。
這一系列小說的怪異，從書名選用的名人就可見一斑。天航說：「例如愛因斯坦都『怪怪哋』，(因為髮型？)倒不是，你不能歧視他的髮型。他怪在會拾其他人吸剩的煙頭來吸，但又不是買不起煙。」他認為，每個人都有其怪癖，天才尤其如此。他又提到「人工智能之父」圖靈在時人眼中也是怪人，後來的評論家卻認為，全靠他於二戰破譯德軍的密碼，協助盟軍在重要戰役獲勝，戰爭才提早結束。天航眼中的怪人只是我行我素，不一定是壞人，難怪小說《愛因斯坦被摑了一巴》的主角設定會是這樣：孤僻、數學天才、最後拯救世界。
寫作怪人 鑽研「分子小說」
在好友眼中，天航是怪人。但在天航眼中，他大學時期遇過的人才算真正的怪。天航畢業於香港大學社會科學學院，他自言所住的宿舍簡直是幢「怪人樓」。他有朋友日常生活顛三倒四，如不弄濕頭髮就落洗髮水、先穿襪後穿褲最後才穿衣，「還有位明明是讀醫的，斯斯文文卻喜歡玩三項鐵人，甚至會騎電單車上學，而且騎電單車的樣子特別怪」。
大學時天航是田徑隊隊長，小說《四百米的終點線》就是源自他的田徑生涯，小說糅合了運動、愛情元素，還以「風、林、火、山」作為長跑取勝的口訣，你以為已經夠怪？他的「超超新派運動武俠系列」把運動題材的青春小品寫得刀光劍影；《三分球神射手》中，招式、斷句都隱約有武俠作家古龍的影子，故事卻發生在青澀校園。以愛情小說成名的天航，近年已很少寫校園純愛作品，但他會把愛情元素放進小說，兼及科幻、武俠等文風，這就是他所鑽研的「分子小說」。
說到創作的轉向，近幾年的《觀城記—做個有情有義的香港人》和《仿冒名著劇場之黑童話集》都不同於一般流行小說的寫法。前者是書寫城市的散文，後者則是短篇小說集，每篇皆把香港的政治現?置入中外名著，筆鋒銳利。這些都不是天航慣常的創作類型，「這兩本前身都是在報章連載的作品，應編輯要求加入時事元素，但我還是喜歡寫歷史題材，因為那類(報章連載的)作品往往受時效限制」。銷量不及舊作，似乎是意料之內，然而兩本作品的嘗試，又足見天航是流行作家中的異數。
■延伸閱讀
「怪人」單純的愛情
怪人天航的愛情觀簡單直接：專一和體貼，他提議讀者不妨依照他書中的情節追女仔，「包保成功！」他在2013年跟台灣女友結婚，還與妻子合寫了《遇見妳，是我最大的福氣》，記錄甜蜜點滴，更開設facebook專頁「香港老公台北老婆」。婚姻沒有改變愛情觀，兒子的出生卻大大影響創作狀態。談到兒子「小雨果」，天航一改先前談論身旁怪人時的嫌棄口吻，「他有時會打擾我寫作，又會說『爸爸！爸爸！要努力掙錢，買電話給我』」。也許未來他會為小雨果寫本書，不過首先還是要完成眾多未「埋尾」的系列，例如《曙光貳》和《書中自有五環戰士》系列。
■天航PROFILE
現居台灣的香港作家，小說曾入選第十五屆、第十九屆及第二十六屆中學生十大好書龍虎榜，《戀上白羊的弓箭》、《君子街，淑女拳》等曾被改編成舞台劇。
文：韓祺疇
圖：劉焌陶、《校園怪人列傳》、資料圖片、網上圖片
[語文同樂 第325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