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之異世界：快樂的100種描述——100 Happy Poems
【明報專訊】你覺得傷心事與開心事，哪種比較易寫？我在美國愛荷華大學國際寫作計劃裏，聽過一名非洲詩人說：「世上寫得好的sad poems比happy poems更多，因為人往往更認真形容傷心的事，想把它好好表達出來。」要把美好的事傳遞開去，寫成能感動讀者的作品，對他來說更加困難，認為寫得好的happy poems更加珍貴。回到香港，在心情不好的一天逛書店，看見100 Happy Poems就很好奇：那麼難言說的「快樂」，能以怎樣的文字被詩人捕捉？
汪星人之快樂泉源
100 Happy Poems編者Jane McMorland Hunter在倫敦書店Hatchards上班，隨機翻開這本沒有目錄的詩集，第一首映入眼簾的詩，馬上擊中了我的心。那是美國詩人Burges Johnson的作品Contentment，這首輕鬆、充滿童趣的詩有四段，每段八句，每段把請求重複三次：「Tickle me, please, behind the ears」、「tickle me more behind the ears」。誰會這樣叫別人搔癢自己的耳後，還一直重複又重複？
仔細一看，敘述者說喜歡由陽光和遮蔭構成的世界，聽見蟲鳴、聞得到兔子挖的地洞；又問如果自己像小狗一樣在地上翻身露出肚皮、把腳都豎在空中，「你」會否搔癢「我」的肚皮？詩的最後一段是這樣的：
Heaven, I guess, is all like this
(Tickle me, please, behind the ears);
It's my idea of eternal bliss
(Tickle me, please, behind the ears).
With angel cats for a dog to chase,
And a very extensive barking space,
And big bones buried all over the place,-
And you, to tickle behind my ears.
原來敘述者是一隻狗啊？讀到這裏，馬上想起喜歡倒在我腳邊求搔癢的狗朋友們。牠們以純真眼神和快樂地垂落的舌頭向我投擲的，正是詩中所說的請求。牠們不會要求我聰明、美麗、符合人類社會的成功標準，只求我當下為牠們搔癢耳朵和肚皮，就滿足而快樂(content)了。
觀照快樂之多樣性
狗狗的快樂如此，學生的快樂又是怎樣？達爾文的孫女、關心兒童的英國詩人Frances Cornford短詩After the Examination，把考試期間的緊繃與試後的輕鬆寫得如此具體，讓我瞬間回到學生時代試後的自由時光：
When someone's happy in a house there shows
A chink of honey-coloured light beneath the bedroom door,
Where once a thunder-purple gloom oozed out across the floor;
And even the stairs smell like an early rose.
原本以為這種標榜「快樂」的書都是「心靈雞湯」，希望往讀者喉嚨灌些他人的正面故事，就能將正能量移植到讀者疲倦灰暗的心裏。100 Happy Poems卻不是這樣，它更像是一張地圖，從800多年前至今、英語詩人為主的作品中選取各人與「快樂」有關的詩作組成，題材可以關於愛情、記憶，甚或看見彩虹、看媽媽到街市買菜、看陌生人在城市花園裏用心栽種豆子等。我在語言、風格、故事各異的詩中尋得詩人眼中的「快樂」元素，與自己對「快樂」的經驗與理解對照，有時覺得共鳴不大，有時又忍不住會心微笑。
在100種關於「快樂」的描述中，最令我有共鳴的，是Algernon Charles Swinburne描述被貓選中當伴讀書僮的To a Cat，Susanna Blamire閱讀朋友幾年前寫下的親筆信後所作的Letters，以及William Wordsworth寫自己拋下書本跑到山林散步的The Tables Turned。當下悶悶不樂的我，何不跟着提示，去看貓、會友、親近大自然？畢竟可以使人快樂的事那麼多，至少有100種啊。
■黃怡
英國倫敦大學國王學院英語文學碩士，現任創意寫作導師、曾任香港電台節目《開卷樂》主持。曾獲香港藝術發展獎文學新秀獎，2023年代表香港參加美國愛荷華大學國際寫作計劃秋季駐留，近著有小說集《擠迫之城的戀愛方法》
文：黃怡
圖：Fly_dragonfly@iStockphoto、網上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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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文同樂 第785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