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練筆．送給應屆考生的一句話：「靡不有初，鮮克有終。」
【明報專訊】大家好！我們又見面了！姑勿論文憑試能否如期開考，筆者也不敢懈怠，率先呈上2019星級範文，接續再分析範本，從而鞏固學生在「審題」、「立意」、「選材」、「書寫大綱」、「下筆」、「回顧修訂」等6項寫作步驟的處理。「靡不有初，鮮克有終。」語出《詩經．大雅．蕩》，指凡事都有個開始，但經常不了了之，沒個結果，後借此語勸喻人要善始善終。期望各位考生抓緊時機，在餘下的備試時間內，奮起直追，力摘星星！
■題目
試以「這一句話，我會銘記一生。」為首句，續寫這篇文章。
｜循道中學｜譚迪文｜2019年文憑試中國語文科成績5*｜卷二寫作5**｜
這一句話，我會銘記一生。
自弟弟被診斷患上那個病後，家裏便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父親收起嚴厲的嘴臉，慈愛地對弟弟循循善誘；母親則比從前更溫柔了，每天風雨不改地問弟弟在校內交到朋友了沒，熱切地期望弟弟顫顫巍巍地吐出一個含糊的回答。變化得最大的是我，雖然依舊品學兼優，卻從家中的鎂光燈下搬移至暗淡的角落。父母總是對我說：「姊姊，你真能幹！」然後便把我留在一隅，轉身而去。心裏酸溜溜的我自然沒有把那句敷衍的讚美放在心中，默默看着甘於在一角的弟弟被迫遷至家裏中心，而弟弟雖心中不願，卻還是沒有對我和任何人，哼出任何音語。
一天，父母有事外出，囑咐我好好在家裏照顧弟弟。「姊姊，你真能幹！」和以前一樣，父母臨行前又拋下這句似是讚美的話，然後消失在家門前。我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關上門，轉身看着依舊默然的弟弟，發現他在畫圖畫。我想他大概未完成練字家課，便催促道：「你的練字簿呢？為何還不寫？」他還是一聲不響，緊抿着乾涸的嘴唇，默默地從書包內攢出練字簿，不情不願地抄寫。我走近他，只見他緊握着拳頭，寫着密密麻麻的字，字體龍蛇不辨，還有幾個錯字。向來品學兼優的我，不能忍受混亂和錯誤，不住地道：「字要整齊！不能有錯別字！否則重頭再寫！」弟弟卻好像沒有聽見我的話，繼續用奇怪的握筆姿勢寫着歪歪斜斜的字。於是我無名火起，說道：「不認真寫就不要寫！」
弟弟聽見這句話，竟然真的把練字簿收起，繼續畫他的圖畫。我心裏更是憤怒，又想起了父母無心的嘉許：「姊姊，你真能幹！」這大概代表了我要擺平弟弟吧！如果做不到，我是不是會連家中一隅都無法立足？於是我乾脆把弟弟的圖畫搶過來，讓他在我的淫威下折服，逼他繼續練字。誰料，弟弟用盡力氣和我角力，誓要搶回圖畫。拉扯之際，弟弟的手肘不慎撞跌桌上的透明水杯，碎片散遍地上。
「你！」我心中的怒火全然爆發，那不是因為水杯破掉，而是良久所受的委屈所造成的。「你以為自己有自閉症就了不起嗎？要全家人遷就你？你知不知道你為別人帶來多少麻煩？難道有病就可以橫行無忌？可以成為家裏中心？為什麼？若不是你，本該全屬於我的關注，怎會全落至……你身上？」淚水伴隨憤怒，如水杯中的水湧出。水杯化為割傷人的碎片，靜靜地，不發一語地躺在地上。弟弟一貫地呆立當場，我已泣不成聲，只能吐出數字：「你……不說話嗎？」
弟弟的雙目裝滿了驚恐和詫異。除此之外，他和平日一樣，恍似對外來的提問不能作出回應，而這也是他最惱人的地方。空氣凝固了，只剩我的眼淚，和地上的水融為一體的聲音。可是地上的水是水，眼淚是眼淚，它們是有差別的，真的能混和成一體嗎？良久，弟弟小心翼翼地越過地上的碎片，撿起那幅圖畫，然後交給我。我打開一看，發現幾個栩栩如生、維肖維妙的人物躍然紙上，還有一句令我畢生難以忘懷的話。
紙上繪畫了一個神奇女俠，穿著金屬鐵甲，擺出帥氣的姿勢，神奇女俠旁寫了我的名字。而在神奇女俠旁邊，有一個尺寸很小的伙子，正受女俠保護。在紙的四周，滿佈沒有臉孔的人偶，正對小伙子指指點點。小伙子旁有一個對話框，寫着：「姊姊，你真能幹！」
我茫然明白了些什麼。我在弟弟心目中，確實是如威風的女俠般存在。我會保護他，使他免於別人嘲笑所影響。我漸漸想起當日弟弟確診自閉症時，父母憂心地望向弟弟，然後望見我，說，我很能幹。我想起我和弟弟在同一校內，我看着弟弟顫抖地說我很能幹。
不知道從何時起，這句話，我忘記了。我喚起了父母和弟弟對我的期望，我沒有盡長姊應有的責任，像從前一樣，保護弟弟。但弟弟從來沒有忘記我，他依舊認為我是「能幹」的。但是我，又以怎麼樣的方式，回報他們放置於我身上的期望？是一貫投以世俗人同樣的不耐煩目光嗎？
腦海都是畫中的那句話，我，緩緩地收拾地上的碎片。水杯碎掉了不可修補，但我和弟弟的關係卻因一句話，而有了修復的契機。
「姊姊，你真能幹！」這一句話，我會銘記一生。父母和弟弟對我的期望，我會在往後的人生，「能幹」地付諸行動。
(文章經編輯修改)
．揚日 - 畢業於香港中文大學中國語言及文學系，後於同校獲教育文憑、文學碩士。深信語文源於生活，生活體味就是學習語文的契機。
文：語文工作者 揚日
[語文同樂 第423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