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ing：認真瘋癲不矛盾 王嘉偉aka東方昇
【明報專訊】看過「毛記電視」的人，相信都認識東方昇。網民喜歡他，全因他夠癲。然而，脫下癲喪的面具，他變回認真、喜歡沉思的王嘉偉，跟東方昇的性格有着天淵之別。「癲」和「認真」，看似矛盾，但全靠王嘉偉對創作認真的態度，才能成就今天的東方昇。
誇張形象為捉觀眾眼球
王嘉偉最忌老套，會嚇怕觀眾，拍片要夠生動有趣。他飾演的東方昇在節目《國家級任務》中飾演不同身分的人，鬼馬惹笑，除了為觀眾帶來歡樂，其實還希望說理。「直接說環保？好老套；叫人不要飲醉？我又不是你阿媽。我拍的片想講的，其實是我們從小聽到大、好老套的道理，只不過我以一種搞笑輕鬆的方式呈現出來。」節目中他曾到茶餐廳實習、穿西裝做「肉類切割員」，親身感受各種行業的苦與樂，道出職業無分貴賤；又曾致電網上招聘暑期工的「僱主」、偽裝成「學生妹」跟網友會面，揭露網上騙案，提醒網民不要受騙。這些道理簡單不過，經東方昇的包裝，卻變得詼諧逗趣。
拍攝節目時，東方昇表情豐富，說話語氣誇張，做的事沒有最癲，只有更癲。當初將角色設定成「癲佬」形象，是為了抓住觀眾眼球，王嘉偉解釋：「如果要拍片讓人在等巴士或逛街時用電話觀看，電話屏幕這麼小，周圍環境又嘈雜，很多事影響我們的專注力。所以(東方昇的)表情一定要放到很大，說話要有趣。」東方昇在某個男士香體紙廣告裏面，為了測試產品的清潔成效，不惜全身包裹着保鮮紙跑步、喝特辣湯、焗桑拿，弄得大汗淋漓。如此意念從何而來？他答：「不要想是自己做，而是想像你要整蠱一個你最討厭的人，自然會想出一些搞笑的idea。」原想整蠱別人，最後整蠱自己，但他樂意將大家的快樂建築在自己的痛苦之上。
會考衝擊 認真思考未來想怎樣
中學時期的王嘉偉不喜歡讀書，每年徘徊留班邊緣，中五會考(舊學制公開試)只考獲9分，才驚覺自己一事無成。「會考是很大的衝擊，驚到震，不是因為成績差，而是不知道自己將來可以做什麼。」放榜當日，他第一次認真思考想過怎樣的生活。自知「坐唔定」，不想穿西裝上班、重複做同一件事，高考後他升讀香港公開大學心理學；其後加入「天比高創作伙伴」，認識了天比高前創作總監、現時的「腦細」林日曦，經對方介紹下加入「100毛」，成為東方昇，至今已有6年。
呈現真實自己
「每人心裏都有東方昇」
短片想引人入勝，畫面不一定要雄偉壯觀，重點是要捕捉到人們的心理。王嘉偉大學念心理學，學會分析人心，「我看網上資訊時會分析為什麼這段片那麼好看 ？為什麼我會笑？為什麼我會生氣？如果我做的話會如何拍？他有什麼做得不好？不停思考這些問題」。他回想求學時遇過一些老師，擅長將苦悶的東西連結日常生活，舉出活生生的例子，引起學生的興趣，「我發現不是你說得對、有道理就會有人聽，presentation(呈現方式)重要過說的話」。他自言無耐性，對閱讀不感興趣，唯獨愛看李天命和九把刀的作品，「李天命能夠深入淺出地說哲理，他說明何謂『中庸』，用一句話解釋：像徒手捉蟑螂一樣，不可太輕，否則蟑螂會跑掉；也不可太大力，否則蟑螂會(被揑至)出漿。看後完全明白了」。他喜歡九把刀小說節奏夠明快，內容以劇情推進，讀者很快便能代入故事。他從個人閱讀喜好找到創作方向——不能太多廢話，每秒都要有內容、新鮮感，才能留住觀眾。
有觀眾認為東方昇的應變力強，這源於他早準備充足，以應萬變。「我拍片前會想好每一個細節，我拍的片不是按劇本拍故事，很多事是預料不到，但我會思考得好仔細，例如警察來我會怎樣、有人問路我會怎樣、如果被人捉了會怎樣等。」即使遇上意外之事，也不會嚇倒他。早前他拍廣告中途不慎咬崩門牙，工作人員不知如何是好，更建議腰斬拍攝，他卻淡然自若繼續拍，「崩牙咪崩牙，仲正，世界上(可能)從未有個人因拍廣告崩牙並繼續拍，我成為第一個因拍廣告崩牙的人」。
大家喜歡東方昇，或許因他敢做大家不敢做的事，而且他坦承自己的缺點，甚至可在別人面前自嘲。「我跌了電話可以公之於世，崩了牙就跟大家講為何會崩。有些人不能被別人看見這一面，要靠化妝、美圖。但其實大意、失策、『蠢蠢哋』才符合人性和引起最大共鳴。」眼見不少人透過社交媒體呈現生活愉快的狀態，將人生包裝得很美好，他說：「人生不是這麼順暢，是可以有失敗的時候……時刻要做典範，以前的藝人就是這樣，所以他們是『偽人』，不是『真人』，沒有人味。」他盼年輕人能像東方昇一樣，誠實面對人性弱點，「每個人心裏都有癲、蠢、傻的時候，那個就是東方昇。每人心裏面都有個東方昇，但大家不想承認、呈現出來，其實這一面是可以放大讓人知道」。
底線是不違良心
「100毛」成立初期，社會上很多人不熱中時事，王嘉偉將它比喻為沙律，是前菜，令原本對時事冷感的人開始關注不同社會議題。今時今日，很多人不再「政治冷感」，時刻緊貼新聞資訊，「100毛」於是轉變方向，盼為身在苦中的網民帶來一點甜。惟資訊太沉重，發掘笑料愈見吃力，王嘉偉引述港台節目《頭條新聞》主持吳志森的話，指要將嚴肅、不開心的事化為笑話，其實極度痛苦，「這一年的心情特別差，因為我們不能看完(新聞)就算，當成沒事發生然後繼續正常生活。我的正常生活就是要將這些不快樂變做有趣的事，令大家苦笑，所以過程是極度痛苦」。面對現時香港的政治氛圍，他未來創作「不會不說(與政治相關的題目)，但會思考如何說得安全一點」。曾自稱沒有底線，當眾唱歌、赤裸示眾，他都照單全收，唯一不做違背良心的事，「那些事其實都只是令人尷尬，不是底線。但講一些違背良心、連自己都不相信的事，這牽涉到尊嚴、人格問題，講完自己都會憎自己，這就是真正的底線」。
文：盧嘉程
圖：鄧宗弘、網上圖片
[語文同樂 第464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