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自從蒙學課本《三字經》說了句「融四歲，能讓梨」，「孔融讓梨」的故事便家喻戶曉了。其實，小時的孔融不但能謙恭讓梨，而且伶牙俐齒，能隨機應變。今天就看看年僅十歲的孔融如何舌戰群儒吧。
〈世說新語•言語〉
孔文舉(1)年十歲，隨父到洛(2)。時李元禮(3)有盛名，為司隸校尉(4)。詣門者皆儁才清稱(5)及中表親戚(6)乃通。文舉至門，謂吏曰：「我是李府君(7)親。」既通，前坐。元禮問曰：「君與僕有何親？」對曰：「昔先君仲尼(8)與君先人伯陽(9)，有師資之尊(10)，是僕與君奕世為通好也。」元禮及賓客莫不奇之。太中大夫(11)陳韙後至，人以其語語之。韙曰：「小時了了，大未必佳！」文舉曰：「想君小時，必當了了！」韙大踧踖(12)。
註釋
(1)孔文舉：孔融，字文舉，孔子二十世孫。
(2)洛：即洛陽，在河南省西部。
(3)李元禮：李膺，字元禮。當時，李膺名聲高遠，凡得到他接見的士人，都會身價百倍，時人稱為「登龍門」，所以「詣門者」很多。
(4)司隸校尉：官名，掌管糾察百官及京師附近各郡犯法的人(據《後漢書•百官志四》)。
(5)儁才清稱：儁才，才識超卓的人。儁，同「俊」。清稱，有名望之士。
(6)中表親戚：表兄弟姐妹等的親戚關係。
(7)李府君：指李元禮。
(8)仲尼：孔子，名丘，字仲尼。
(9)伯陽：相傳道家始祖老子姓李，名耳，字聃，一字伯陽。一說，老子號伯陽父。
(10)有師資之尊：指「孔子適(=往)周，將問禮於老子。」(《史記•老子韓非列傳》)一事。魯迅〈出關〉(收入《故事新編》)，把此事寫得栩栩如生，值得一讀。
(11)太中大夫：官名，掌管議論。
(12)踧踖：尷尬不安的樣子。粵音竹積。
語譯填充
孔文舉十歲時，跟隨父親來到洛陽。(a)______，李元禮頗有(b)______，任司隸校尉。(c)______拜訪他的都是(d)______以及李家中表親戚才會通報。文舉來到門前，對門役說：「我是李府君的親戚。」通報後，孔文舉進內(e)______。元禮問道：「您與我有什麼親戚關係？」回答說：「往昔，我家祖先仲尼與尊先人伯陽，有(f)______，所以我們兩家是世代交好的。」元禮及賓客聽後，無不把文舉視為奇才。太中大夫陳韙後到，有人將文舉的話告訴了他。陳韙說：「小時聰明，大未必佳！」文舉說：「想您小時，必定聰明！」陳韙非常尷尬不安。
【學習要點﹕意動】
在文言文中，形容詞、名詞有時會活用為動詞，如「元禮及賓客莫不奇之」句的「奇」，就是由形容詞活用為動詞。又如：
(1)孔子登東山而小魯，登太山(即泰山)而小天下。(《孟子•盡心上》)
形容詞「小」活用為動詞，並帶上賓語「魯」、「天下」，表達「覺得魯國/天下細小」之意。
名詞活用為動詞的例子，如：
(2) 託地而游(同遊)宇，友風而子雨。(《荀子•賦》)
「友」、「子」活用為動詞，分別帶上賓語「風」、「雨」，表達「把風當作朋友」、「把雨當作兒子」之意。又如，成語「草菅人命」的「草菅」本指野草，活用為動詞，和「人命」組成動賓結構，表達「把人命當作草菅一般」之意。
像形容詞「奇」、「小」及名詞「風」、「子」、「草菅」這樣活用為動詞，表達主觀上認為賓語具有某種性質(如「奇」、「小」)或把賓語當作某人(如「友」、「子」)、某物(如「草菅」)等語意的用法，稱為「意動」。
【知多點﹕針鋒相對 寓貶於褒】
孔融和陳韙的對話，針鋒相對，非常精彩。陳韙的話先褒(「小時了了」)後貶(「大未必佳」)，而且貶為主，褒為次。孔融亦不甘示弱，立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先假設陳韙的話有理，再把此理施用於陳韙身上：孔融把陳韙的前一句話「小時了了」拆分為二 ——「想君小時，必當了了」，僅對陳韙「小時」之「了了」極力稱讚一番(「必當」二字鏗鏘有力，不應忽視)，引而不發，從而使陳韙從自己的話中推論出自己就是「大未必佳」最好的例證。這樣，陳韙便陷入兩難的窘境：要麼承認自己「大未必佳」，要麼承認自己的話錯了。可見孔融的話，應聲說來，似乎不假思索，卻又寓貶於褒，銳利無比，難怪陳韙聽後，會非常尷尬不安。
【實戰篇】
請判斷以下的陳述。
1. 孔融是李元禮的中表親戚，所以可以和李元禮相見。
正確□ 錯誤□ 無從判斷□
2. 陳韙和其他賓客一樣，認為小時的孔融十分聰明。
正確□ 錯誤□ 無從判斷□
文：香港中文大學中國語言及文學系講師 羅奇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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