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50年代的香港，歡笑多於唏噓，「死�c仔」黃湛森(黃霑)喜歡鹹書，又醉心詩詞，追星是追紅線女，比賽卻要唱意大利文。「1957年，16歲的黃湛森可與李香蘭一起演出，可以發現國語時代曲、歐西流行曲、古典音樂，這個世界有很多東西可以發掘，是開心的；同是16歲的黃之鋒，卻要反國教，頂住他不願見到的事情，恍如少年司徒華，這就是兩個年代的分別。」替黃霑整理遺物的文化人梁款如是說。

梁款整理 推「黃霑書房」網

文化評論人梁款本名吳俊雄，於香港大學任教社會學，與霑叔亦師亦友。霑叔於2004年去世後，梁款受黃家人所託，花了8年整理霑叔滿屋藏書、手稿等，當中有跟顧嘉煇談歌的深夜傳真、專為林子祥寫的英語注音版歌詞，以及《家變》等名曲初稿，整理的成果，將會推出網站「黃霑書房」。

埋首舊物，梁款發現了「死�c仔」黃霑，在「歡笑多於唏噓」的50年代，「找到以為已失去的心情」。那種心情，叫年輕。

年輕的香港，年輕的人。1949年，大量內地難民湧港，8歲的黃湛森隨家人從廣州南下，住在深水�鶖菄L街，後面是石硤尾木屋。黃湛森在此走過石硤尾大火的年代，也經過瑞士副領事夫人被活活燒死的時代，時為1956年，雙十動亂。

「什麼都玩 現今教育無可能」

在動蕩的50年代，屬猴的黃霑如「甩繩馬騮」，考入傳統名校，愛聽印度音樂，又到戲院「追星」看紅線女，中四已為李香蘭配樂、在任白的電影唱副歌，比賽卻偏要唱意大利文。

「若8歲的�c仔黃湛森在今日的香港，他必定喊到飛起，11歲入喇沙，打劍、拯溺、賽跑、戲劇、舞台、唱歌什麼都玩，你幻想不到一個小子，在今日的教育制度做這些事，無可能。還去油麻地買鹹書，今天回想也是錯事，但不做這些錯事，他不會是今日的黃霑。」

那個無框的世界

「今日的問題是不容出錯，不容你自己來，好多東西已編排了給你。黃湛森若生於今日，會是個非常不快樂的小孩子。」梁款說，當年香港是移民社會，沒什麼主導思想，現在已不同，有好多框框。

「這人話自己到死都似馬騮，最正經到最鹹的事都想『掂』，在無框的世界找到好多東西。我好鍾意這個世界，經歷了2003年SARS、廿三條、每年六四、政改、佔中，好多設定了的命題，好多禁區，行又行不到。」

「不文集今日出會招爭議」

「為何霑叔5日寫出《獅子山下》，25分鐘寫成《上海灘》，因他有這些遭遇，如海綿吸了這麼多東西，到要用時，已是身體一部分，隨時可以寫出這感覺，這聲音，他的成長影響他的後來。」

「如將黃霑放在此時的香港，他會好不開心。以前做的癲狂事，今天會政治不正確，如《不文集》今日再出版，會引來批評。霑叔是個好不政治正確的人，在癲狂中寫出最美麗的詩句，你減走他的癲狂，他的美麗詩句，亦未必出到來。」

回首霑叔的年代，梁款說那時「歡笑多於唏噓」，今日要減低唏噓，多點歡笑。他強調不應懷舊，只是現在這一代接收太多權威的說法，「這輩好大問題是不能『反發明』(disinvent)。」

梁款相信，黃湛森對香港沒想法，在白紙畫自己的公仔，今日的80後，10歲已聽過無數版本的香港故事，香港已非白紙，再畫就是第11張畫，難免有一堆先設印象。無知有好處，可亂來，結果就有新事。

明報記者 黃熙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