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俗話說：「柿子專挑軟的�迭v，欺軟怕硬、欺善怕惡，是人的劣根，做鬼後大概也改不了。因此，惡鬼雖惡，卻更怕惡人。古代文言小說中，鬼怕惡人的故事有很多。清代王椷的《秋燈叢話》中就有一個。故事�堛滌郊�是氣勢洶洶，繼而退縮自餒，最後倉皇逃走。文章篇幅不長，卻生動刻劃出懦鬼色厲內荏的形象。

◆〈鬼怕兇人〉 - 《秋燈叢話》

山陰漁人顧某，月夜操舟捕魚。偶扣[1]舷而歌，聞有依歌和者，聲低而啞。起�[[2]之，見一人蹲踞田間，仿佛有黑氣罩其上。持篙追逐，其人急走，至古塚旁一大穴而沒，遂以篙槊[3]穴中數十乃回。

漁人家有老母、幼弟，時已寢。其弟忽起，摔母衣詈[4]曰：「我好意倡和[5]，爾子輒無禮相加，槊傷吾體，行[6]取其弟償之矣！」母曰：「冒犯者，兄也。弟何罪？」曰：「其如彼強橫[7]不可近？何若以雞酒祀我，怨可釋。」母曰：「夜已深，物難猝[8]辦，容俟翌日？」復曰：「我不及待，漿粥亦可耳。」

正索取間，忽聞扣門聲，即惶遽[9]而言曰：「兇暴者又來矣！」遂寂然[10]。

◆註釋

[1] 扣：敲，敲擊

[2] �[：追蹤，依�[追尋

[3] 槊：〔粵〕音朔，古代兵器，長矛。這�堨峓@動詞，同「搠」，指像矛一樣插刺

[4] 詈：〔粵〕音利，責罵

[5] 倡和：一人先歌唱，其他人附和，相互應答

[6] 行：行將，將要

[7] 強橫：強硬蠻橫，蠻不講理

[8] 猝：〔粵〕音撮，突然，倉卒

[9] 惶遽：驚惶慌張。遽，〔粵〕音具，慌張恐懼。

[10] 寂然：沉靜無聲的樣子。

■語譯填充：

山陰漁夫顧某，月夜駕船捕魚。一時興起，敲�茞豰麆菾_歌來。忽然聽到有人跟�茈L的調子相和呼應，聲音又低又啞。顧某站起來，順�蚆n音看見一個人(a)_______在田野間，彷彿有一道黑氣籠罩在頭上。顧某拿起竹篙追了上去，那人連忙逃走，跑到古墓旁邊一個大穴中，不見了。顧某於是用竹篙向洞穴中猛刺幾十下才回去。

顧某家中有老母、小弟，這時已經(b)_______了。弟弟忽然起�H，把母親的衣服扔到地上，罵道：「我好心和你兒子唱和，哪知道他對我竟十分無禮，刺傷了我的身體。我現在就要拿他弟弟來(c)_______！」顧母說：「冒犯你的是哥哥，弟弟又有什麼罪過呢？」鬼回答：「弟弟哪像他哥哥那樣蠻橫不可接近呢？如果你拿些雞酒來(d)_______一下我，這口怨氣就會消了。」顧母說：「現在夜深了，倉卒之間難以準備食物，請容許我明天再辦如何？」鬼又說：「我等不及了，隨便來點粥水也可以。」

正在討取的時候，忽然聽到敲門聲，鬼馬上驚慌起來，說：「那個兇狠的傢伙又來啦！」接�荋N沒了聲音。

文：香港中文大學中國語言及文學系高級講師 洪若震

插圖﹕鍾錦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