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這家壽司店的魚生很新鮮！」 以「新鮮」形容魚生，好不好？及格，但未至於可以挑戰上品。 著名作家阿城這樣深化新鮮感，他形容：「新鮮得好像自己的嘴巴不乾淨。」感到嘴巴不乾淨，反過來突出、襯托新鮮的程度。一篇散文，有三兩處鮮活用語，已可令人眼前一亮，充滿新鮮之感。 劉偉成寫山道，也讓筆者留下深刻印象： 【原文】 山道兩旁相連着幾條橫街，大多是窮巷，正所謂「窮巷隔深轍，頗回故人車」，由於車子沒法駛進，所以得以保持幽靜。橫街上沒有什麼可逛的商舖滋生人的虛榮，空氣裡彷彿有時間結晶的芬芳，兩邊的樓房均勻地在吐納：良久才呼出一個人，良久才吸入一個人。橫街盡頭的石牆，沒有多少粉刷，雖未致於透出斷磚牆的滄桑，但那一點點斑駁，總令人墜入熱鬧過後的悵惘。 詩化散文 不落俗套 佩服劉偉成。一小節描寫已有頗多神來之筆，雖引用「窮巷隔深轍，頗回故人車」(住的地方很偏僻，朋友都不來訪了！)，但沒給人堆砌與拋書包之感。劉偉成是詩人，寫的散文，不妨稱為詩化散文，用語不落俗套，新鮮靈活，自成規矩方圓。 橫街窮巷，比較傳統、古舊，作者說「空氣裡彷彿有時間結晶的芬芳」，真是靈巧。時間會結晶，比喻地方隨歲月沉澱，再以「芬芳」美化，呼召我們的感官，感覺是這樣寫活的。樓房均勻地在吐納，人的進出如呼吸，動感是這樣寫活的，充滿詩味。斑駁的牆，「令人墜入熱鬧過後的悵惘」，一語雙關，既寫人之感，亦代寫牆之感，人牆合一，此之謂物化。無論是物是人，都有盛衰循環，物猶如此，人何以堪？滄桑的牆，必然曾經青春，如今青春不再，令人悵惘。作者由物及人，由人及情，物、情、詞三者，相得益彰。 兼容哲理 啟發思考 窮巷的優點是寧靜，寧靜是因為「車子沒法駛進」，就此打住，哲理留給讀者回味。「商舖滋生人的虛榮」，「滋生」一詞，道盡商場與虛榮心的互動關係，引發思考。總之，這一節描寫，已非寫得準確那麼簡單，內有景、意、情，甚至議論，更難得的是詩化語言的運用，大大豐富了我們的想像。 懂得寫，一定是這樣寫。神級，學不了？學到五成，足矣。 文：資深中文科主任 蒲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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